陰離的神色微微一滯,語調卻仍是那般輕輕淺淺:“從前的事,你也已悉數憶起?”
我輕搖了下頭,“中毒之前的事,已全然記不得。”
“那你如何得知你曾對我……”
“方才看到你時,這裏——”我指指心口,“痛。”
他垂下眼簾,“或許,是因為你身上的毒。”
“若解了這毒,是否便可恢複記憶?”
他重又抬起眼來看我,神情略微有些複雜,“記起來,會更痛。”
“無妨。”
“唉,怎的還是這般固執……”他輕歎口氣,語氣無奈中竟還有一絲寵溺,“其實陰靈宮的部署早已更變,隻是我曾吩咐過,若有一女子從東潛入,便轉換為從前那般。”
陰離唇邊再次浮現微淺的笑,“所以今日從你踏入陰靈宮起我便知是你,也猜到你會執意想要憶起往昔——果然,你的性子,仍舊未變。”
他一邊說著一邊走到桌邊,執起茶壺倒了杯茶,眼見他就要喝下去,我出聲想要製止:“你……”明知這茶是有毒的。
他擺擺手,“這毒我可以解,隻是過程會有些痛楚罷了,也當做,是對曾經你所承受的,一種補償吧。”言罷一飲而盡,而後側身,遞與我一個白玉瓷瓶,“這是解藥,這毒雖的確影響了你的記憶,但根源其實在於,是你自己選擇了忘記。”
他緩步向外走去,到門口時又駐足,聲音很輕:“小音,忘掉過去,去過平平淡淡的日子,又何嚐不好。”我陷入了一個迷夢中。由毒解後恢複的一段記憶構成的迷夢。
初時夢境中的我尚還是個十二歲的小女孩,蓬頭垢麵,饑腸轆轆,在角落裏蜷縮成小小的一團,木然地望著前方熱鬧喧囂的大街,仿佛已被世間遺棄。
直到一雙做工細致的華貴鞋子在我麵前停住,靜默半晌後頭頂上方有聲音響起:“你,抬起頭來。”
我麵無表情地一點一點仰頭去看,入目的是一張十七八歲的少年麵孔,五官精致,俊美異常,隻是眸中有著與年齡極為不符的冷漠暗沉,待與我對視後一抹隱隱的驚痛在其中掠過,稍縱即逝。
“此後,你便跟隨我吧。”
接而場景不停轉換,都是初入玄冥殿時訓練的事。有直接被野獸生生撕咬下一塊肉的疼痛,有受排擠時所有人對自己施加虐打的忍受,又在底部遍布長釘的深坑裏用結滿血疤的手硬掰著坑壁向上爬的咬牙堅持……
總之那三年,過得很苦。
但每當命懸一線時,滄冥總是會在最後出現,在我半隻腳邁進了鬼門關後再將我拉回來。
一次我身受重傷,昏迷了七日才得以蘇醒,而滄冥卻恰好坐在床邊,一隻手掌正摩挲著我的臉龐,眼睛注視著我,目光卻有些遊離,不知在想些什麼,神情竟是從未見過的溫柔。
見我醒來,他便回過了神,唇角勾起一抹笑,“你可不能就這般輕易死掉。”
側臉傳來他掌心的熱度,我愣愣地看著他,心底竟升起了些許異樣。
夢境終止,我卻仍是有些怔然。
難怪滄玥那般篤信,原來,我真的,對滄冥動過情。
意識清醒過來,我才後知後覺的感覺右臉覆著同夢中一般熟悉的溫度。
“你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