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不知道上輩子積了什麼德,死了能夠掉在這樣一個美麗又祥和的地方,連名字都那樣的夢幻,水月穀,一個十分特別的地方,不論什麼花全部都可以在這裏開放,就像中了什麼迷術一樣。我想,如若在這裏呆上幾年,或許我步步留心,時時在意的性子都能改個七八分,不至於整日都覺得是渾渾噩噩的過日子,混得有模有樣都是可能的事。
天色漸晚,草叢中泛起層層濃霧。我呆坐在屋外,躺著等待正緩緩升起的彎月。冰算得很準,因此我這才掌握了訣竅,用過晚膳後便在這裏悠閑地等著。
玉汀湖是冰常常要去的地方,離屋並不遠,隻需半個鍾頭便到了。我也去過,是曾經冰抱著我看自己麵貌的地方,那時我還高興了很久,因為屬於自己的容貌終於回來了。天上的月亮當溜達到半空的時候,也不會那麼再胡亂地走動。所以等它爬上了樹梢,我也就興致勃勃地往玉汀湖去了,勢要對冰的去處了解個究竟。
結果,腳一踏入玉汀湖,我便愣住了。他東西南北地番騰,一腳踏空,一腳踩著湖麵,看上去頗有一種險象迭生之感。隨後,他手持長劍,又來了一個空番,然後兩腳直接站在了湖麵。他的銀發一縷一縷地和頸上青衫纏繞,猶如一道細細的澗瀑飛瀉而下,在月光下灑出一地的水晶,接著又不知從哪竄出一道怪風,把玉汀湖攪了個天翻地覆,冰一伸手,朵朵水蓮齊齊綻放,在空中劃出一個美麗的弧線,又無聲無息依次落入湖中。
“你剛剛那是練的什麼奇功?”見他收劍躍下湖麵,我便問他。
“嗯,自己胡亂搗鼓的,梅兒莫要見怪。”他把劍放在梧桐樹旁,自己也就地靠著:“這麼晚了,怎麼還不休息,不覺得疲倦?”
“嗯…冰不也沒休息?”我反問。
“我…嗯,習慣了晚睡。”他瞧了瞧夜空,淡淡地作了回答。
“我…嗯,也早就習慣了。”我撓了撓頭,也走近梧桐樹,呆呆地靠著,我又出聲問:“你的武功那麼厲害,都是自己瞎搗鼓的?”
“嗯,不,師父教的。”冰回答:“然後自己苦練出來的。”
“你又沒有仇人,獨自呆在這樣安寧的水月穀,即使十年八年不來練練武功,也不會有什麼問題,你…你怎麼還如此下苦功呢?”冰的青衫衣袖全被湖水打濕,我拿手擰了擰,蹙著眉頭。
“因為…我要變得強一點!”他接下掉落的梧桐葉,又說:“我做過承諾,要保護一個人!我…不可以言而無信。因為…我已經失信過一次了。”
“一個人?是你心尖尖上的人,你的心上人?”我狐疑,看向他。
“他…他是我的親弟弟!”冰提著劍,離開了梧桐樹,這個他練武的地方,然後他似想起了什麼,又轉過頭來,笑著說:“梅兒,天涼。趕快回屋歇息吧,你放心,改日我再造個像模像樣的地方讓你住。”
就這般,我和冰的談話戛然而止。其實我來這裏還有些其他的想法,我本打算著找冰學武,哪怕一招半式,也有可能出口怨氣。我似乎不是個那麼容易忘記過去的女人,估計除了四大皆空的尼姑和尚,沒有誰那麼大度,去忘記一個害了自己許久的仇人。尤其這巧得,還是自己用心愛的情人。可以說,我對齊天傲的愛已經轉化成刻骨銘心的恨了,如果不能報了此仇,恐怕自己都不能原諒自己。人生真的很可怕,總是能夠給苦難的人一些特定的借口,去報仇,去出氣。即便明明知道那也是一種傷害,曾經體會過的傷害!
“梅姐姐,你怎麼還在這裏啊,趕快回去啦,傷了寒怎麼辦?”阿珍不知從哪裏竄出來的,用力地推了推我:“還是穀主想得周到,讓我來看看姐姐,這裏安靜地,可不是會嚇壞姐姐嗎?阿珍以前就是嚇得哭了一場呢?”
“阿珍妹妹,這麼膽小啊,嗬嗬,可是這月光這麼亮,玉汀湖又離屋較近,就算是小孩子也能大搖大擺地跑回去,值得阿珍妹妹這麼擔心?嗬嗬,梅姐姐可不是小孩子!”我輕輕勾了勾阿珍這丫頭的鼻子,衝她打趣著說。
“穀主還猜對了,就因為知道梅姐姐會這麼說,所以還告訴我了另一個理由,我覺得自己的理由更好,所以都沒用,沒想到妹妹是自傲了,根本不是那麼回事。”阿珍嘴裏一陣嘀咕,說得我是丈二的和尚,摸不著頭腦。
“那…冰讓阿珍妹妹怎麼跟姐姐說來著?”我好奇問了問阿珍。
“也沒怎麼說,隻是很講策略,穀主說,叫姐姐回去,就先把姐姐要說的話提出來,比如月光大好,路好找,屋子較近,也好回。大概這麼一說,再加上一句”妹妹非常擔心姐姐的安全,希望陪同回去,“穀主還交代,把姐姐拽著,更好。”阿珍天真地把冰的原話全都抖弄了出來。
原來,冰還是這樣貼心的人兒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