缺乏支持的張之虞,就像孩子一樣,慵懶地打了個哈欠,伸伸手臂,跌坐在單曉婷對麵。這路道怪了,好像昨晚沒有睡覺的不是我,倒是她,“那你、你老媽現在怎麼啦?”
單曉婷都替我讚賞張之虞,喂,妹妹,你老早好問這種問題了——我很耐心地回答她,“她蠻好,狀態相當穩定,醫生講,最多再有一個禮拜,就好出院了。”她連忙講,出院的時候一定要告訴我,啊?我來接阿姨。
單曉婷也講,倒是的,我們大家一道接。我趕緊接口,這怎麼好意思啦?你們全是忙人,張之虞一麵孔不耐煩,忙人?我們還是瞎子呢!幹嘛啦,我今天曠工來會你,你不是吞吞吐吐,就是從來沒有過的客氣,怎麼味道怪怪的,到底怎麼個狀況?我暈!
疑心生暗鬼,杯弓蛇影,草木皆兵,反正這樣的成語俗話,套在那天的張之虞身上,一定恰當確切。她講得沒錯,三個女孩之間,少了歡聲笑語,多了隱隱的尷尬。聊天時不時隨著沉默中斷,冷場是交流的大敵,我趕忙張開嘴巴,可如鯁在喉。
“小風,你會跟一個自己不愛的人,度過一生嗎?”單曉婷擱下手裏的恐怖小說,問我。她問話的時機掌握得好,不過,問題卻顯得很迂腐。大姐,現在沒什麼人再問這種問題了吧?”
吃東西像血拚似的張之虞,嘖著嘴巴講,是的,婷婷這句話,問得蠻怪的。硬想想嘛,怎麼可能呢?要麼有毛病!話音未落,趕緊去舔冰激淋上的糖衣。甜到發膩的滋味,是她的最愛。
單曉婷搖搖頭,萱萱,你剛剛的意思,是——?我看看剛才還氣鼓鼓,眼前好像沒事人一樣的張之虞,一股酸澀的滋味湧上心頭。
轉念一想,追求幸福,難道不是每個人的本能,踏上通往幸福的道路,誰願意回頭呢?我自言自語道,愛是有條件的,有的時候,條件決定了愛的質量。
窗外的分貝計量屏上,不斷閃動的噪聲指數,好像歸了零,周圍詭秘的寂靜,烘托出自己的心聲。我這個人從來都喜歡簡單,尤其是考慮問題。所以,就很為自己能想出上麵的那句箴言而驕傲。
尤其是得到單曉婷首肯,我更加自豪。誰叫當初在學校時候,室友同窗一致吹捧她,認為本世紀末,我們大學為數不多、最具深刻思想的女康德。
“去哪裏啊,沒地方去就回去了。”張之虞麵無表情,信口道。她看著自己手機有好一會兒了,不曉得在想什麼。
申城九月的夕陽格外紅豔,西向的行人、樓宇、車輛都成為了剪影。看著這活動的剪影,我腦海裏忽然跳出了媽媽的病態。探頭張望路牌,才明白自己身處濟仁一路,恰好距離濟仁醫院一站路,於是,我決定去看看媽媽。
“我想去看看我老媽,你們呢?”張之虞塗了漿糊的臉突然有了表情,想都沒想脫口而出,“去看阿姨啊?走走走!”
媽媽很歡喜這個小姑娘,不光因為她跟我是開襠褲朋友。在媽媽眼睛裏,她像個永遠的囡囡,活潑,開朗,有說不完的話,還會跟屁蟲似地纏人,問媽媽要好吃的。
我這個三棒子敲不出個悶屁的女兒,給不了這樣的快樂。“阿姨做的蛋餅真的好好吃,好想再吃哦。”她耷拉著臉子,走到前麵,“不曉得阿姨還有力氣做嗎?”
我對單曉婷張之虞說,我的頭痛越來越厲害,到了必須檢查的時候。兩個人不知怎麼講,才能安慰我,所以,都紅著眼眶陪著我,好像都在硬屏,才沒讓眼淚落下來。我也實在不歡喜自己的毛病,弄得外人哭天抹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