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欠下的總是要還
我開始並不知道，我最初欠你的是一個人情，最後欠的卻是一生。
轉眼間爸爸的生日就快到了。
這天下午正巧沒有課，我決定去監獄探望爸爸。我把顧銘送給我的那幅字畫小心翼翼地卷好，帶著親手做的蛋糕和為爸爸買的一些吃的和生活用品，就出了門。
半個小時後就到了爸爸所在的那座監獄。
抬起手腕看了看時間，我情不自禁地加快了腳下的步子。我低著頭快步地朝監獄大門走過去，剛想要進去，卻沒想到不小心和迎麵走過來的一個男人撞了個滿懷。
對方的身高比我高很多，差點把我撞得摔在了地上，我腳步不穩地後退了幾步，抬起頭不滿地看著眼前這個撞了我的人。
站在眼前的是個大概四十多歲的中年男人，看他的穿戴，就知道是個有錢人，因為是我自己低頭沒看路，無奈，我隻好和他道歉，我說：“對不起啊！”可是他卻熟視無睹，像是沒聽到一樣，隻顧走著自己的路。
我有些疑惑，因此站在原地一直看著他的背影，他急匆匆地走到大門口的一輛豪華車旁，馬上有司機從車內走下來，恭敬地幫他拉開車門，他急切地坐了進去，車子便快速啟動，絕塵而去。
我心裏暗暗覺得這個人有些奇怪。但是因為急於想見到爸爸，把手中的生日禮物快點送給他，就沒有做太長的停留。
我坐在探監室內等了好一會兒，爸爸才推開門走了進來。
我下意識地站起身來，看著站在門口的爸爸一步步地走向我，他走得有些緩慢，有種步履蹣跚的味道，我看在眼裏，隻覺得心裏一陣陣的酸楚。
他的頭發比我上次見到他時又花白了許多，我心裏難過，隻覺得無數的悲傷都堵在了喉嚨口，似是要化作一聲嗚咽。
“爸爸……”我哽咽著叫他。
他蒼老的臉龐上這才露出了微微的笑意，他看著我，眼裏滿是慈愛，緩緩地坐在我對麵，於是，我也坐了下來。
我把禮物從紙袋裏掏出來，一件件地遞給他，我咧著嘴笑，對他說：“爸爸你看，這個是你最愛的字畫，這個是我親手做的蛋糕，剩下的這些，是媽媽讓我給你帶過來的一些日用品。你還有什麼需要盡管和我說，下次我再來的時候，一定會帶給你的。”
爸爸接過了那幅字畫，小心翼翼地展開來，我看到，那一瞬間，他的眼裏滿是驚喜，他笑起來，臉上的皺紋都變得平撫了許多，他看上去那麼開心，像是得到了最心愛糖果的小孩子，他不住地朝我點著頭：“好，好，這幅畫真好！”
聽到他這樣說，看到他這麼喜歡這件生日禮物，我心裏覺得特別開心，我說：“爸爸，生日快樂，以後的每一年，語墨都會送給你最喜歡的禮物的。我一定會。”
“謝謝你，孩子，爸爸很開心。”他欣慰地點了點頭，眼睛裏好像有淚花在閃爍，他把畫遞給我，“你帶回家好好放著，等爸爸出獄之後天天看，這是我寶貝女兒送給我的，我很開心。”
我伸出手去，緊緊地握住他的手，爸爸的手是那麼的粗糙，握在掌心裏，我心裏一陣陣的難過，為了掩飾自己的情緒，我輕輕地吸了吸鼻子，隨即就和他聊起了自己最近的一些情況還有讀大學的事情，我隻是挑一些好玩、新奇的事情講給他聽，隻是希望他的臉上可以多些笑容。
可是我注意到，盡管我如此的掩飾，他的眉頭依舊是皺起的，他一直欲言又止，仿佛想要問些什麼，卻又不好直言。
我恍然明白，爸爸一定是想知道媽媽的情況，因此頓了頓，裝作不經意地，開始聊起媽媽的事情：“爸爸，媽媽的身體最近好多了，我每天早晨都會陪著她一起出去晨練，你放心吧，我一定會好好地照顧媽媽的，我是個大人了，可以撐得起這個家了，我一定會代替爸爸，照顧好媽媽的……”我信誓旦旦地說道。
他不住地點著頭，終於深深地舒了口氣，看上去有幾分如釋重負的模樣。
見他擔心，我便接著把媽媽的近況盡可能說得好些，好讓他放心。
我正興高采烈地說著，爸爸的情緒突然變得低落下來，他垂著頭，低低的聲音朝著我說道：“語墨，都是爸爸不好，因為爸爸沒能好好地照顧你們母女，爸爸對不起你們母女啊！”說到後來，他的眼神越來越暗淡，聲音越來越哽咽。
“爸爸，我和媽媽很好，我現在上大學了，”我故作輕鬆地說，緊緊地抓住他放在桌子上的手，柔聲地安慰道，“你不知道我現在上的這所大學有多麼的好，老師全都特別認真負責，同學們也都互幫互助、特別友愛，能來到這裏讀書我真的過得特別開心！”
我說完便朝著他笑，希望自己的情緒可以感染到他。
他重重地歎了口氣，盡管眼睛裏依舊有著悲傷，可是他勉強地朝著我露出了一個微笑。
我這才稍稍地放心下來。
我緊緊地握著爸爸的手，看著他頭上斑白的頭發，心裏難過得不行。
我看著他，似乎感到了一年年流逝的時光。自從我出生開始，在我的印象裏，爸爸就是個好好先生，是個老實本分的人，所以我一直都想不通，他這麼一個老實人怎麼會出賣公司機密？
探監的時間過得特別快，隻一會兒的工夫，時間就到了。我看著爸爸離開時落寞而蒼老的背影，緊緊地咬著嘴唇，心裏的難過再也抑製不住，心裏的那種疑惑，也變得越來越強烈。
我走出監獄大門的時候，外麵的太陽光線依舊很強烈，甚至有些刺眼。
因為已經是秋天了，因此冷風瑟瑟地吹著，吹在臉上已有幾分涼意，我朝著太陽展開手掌，那些細細碎碎的陽光，從我的指縫中流過，甚至將我的手指都鍍上了一層金色。
爸爸什麼時候可以離開那個暗無天日的地方，重新站到陽光下呢？
我有點兒失神，眼前仿佛又浮現出他看到那副字畫，高興得像個孩子的樣子，因此，另一個身影也隨之浮現在了腦海中。
在看到爸爸開心笑容的那一刻，我對那個叫顧銘的男生，心裏著實是充滿了無限感激的。
也正因如此，我沒忘記得去找我的債主還債。
第二天傍晚下課後，我便按照顧銘給我的地址，來到了他介紹的那家咖啡店，準備打工賺錢還債。
讓我感覺到欣慰的是，媽媽的病情最近有所好轉，隻是有時依舊情緒不穩，自言自語地說些以往的事情，隻言片語的我也聽不明白，因此對爸爸當年入獄的事情愈發疑惑。
我收回淩亂的思緒，推開咖啡店的門，徑直地走了進去。
可是我沒想到的是，我剛走進去，就看到此時坐在靠近門口沙發位置上的那個熟悉的身影，竟然是顧銘！
他居然也會到店裏來！
我瞪大了眼睛看著他，停下腳下的步子，不知道應不應該再走進去。
他從沙發上站起來，還是那樣熟悉而溫暖的笑容，他幾步走到我麵前來，低下頭看著我，然後說：“衛語墨，我還以為你不會來了。”
我抬起眼看著他，他隻是笑，樣子很溫和，我聽不出他話語裏的意味，想了想，說道：“之前課程一直比較忙，所以今天才過來……”
“和你開玩笑的，笨蛋。”他柔聲地說，“既然來了，就不要偷懶，開始幹活吧！”
“我可以做些什麼呢？”我抬起頭，疑惑地看著他，有些不知所措。
他暗自思忖了半晌，然後用手指了指站在櫃台旁邊一個穿著工作服的高個子女生，轉過頭，對我說：“你就跟著她一起學調製咖啡吧，衛語墨，我希望你不要太笨。”
“誰笨了……”我低聲地嘟囔了一句，抬起頭，看著他的眼睛認真地說，“放心吧，我會用最短的時間來學會調製咖啡的，然後繼續努力工作賺錢還欠你的債。”
“其實我不缺錢花，你不用太拚命。”顧銘說道。
“我不太習慣欠別人錢的感覺，而且這也是督促我努力工作的動力之一，我會努力的！”
我向來是個說到做到的人，很快地，我就和那個高個子的姐姐學會了調製各種類型的咖啡，每次覺得很累的時候，我都會想到爸爸收到禮物時候那個開心的笑，我覺得隻要可以讓他的臉上總是洋溢著那麼舒心的笑意，那麼我吃多少苦，受多少累，都是值得的。
而令我沒有想到的是，我每天晚上來打工，顧銘也會每天特意來喝我調製的咖啡，我有些疑惑，詫異地看著他的時候，他就會一本正經地說自己是在時刻監督和檢驗我的學習成果，讓我有些哭笑不得，卻也沒有話來反駁。
相處得久了，我漸漸發現其實顧銘這個人是個很內斂的男生，甚至有些小冷漠，很少和其他人說什麼話，可是他對我真的有所不同，他每天會和我說很多的話，還會溫柔地對著我笑，看到他的那份笑容，我感覺這樣有些涼意的秋天甚至變得暖洋洋的。
事實證明，帥哥走到哪裏都是不容忽視的聚光燈。盡管他不怎麼說話，為人有些冷漠，可是依舊阻擋不了那些喜歡他的女生的秋波一波波地襲來，有時候簡直像是海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