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巴被輕輕捏著,玄燁的手指在她的肌膚上緩緩摩挲,他的臉色沒有分毫變化,強大的氣勢之下,嵐琪壓抑得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可玄燁再問:“怎麼不說話?朕問你,那條路是什麼路,你自己能不能走?”
“臣妾不知道……”
“不知道?”
嚴厲的質問,嵐琪渾身打顫,下巴被更用力地捏著,雖然不疼,可是這讓她渾身都不自在,更莫名地生出幾分屈辱感,腦中一熱,竟是說:“那條路臣妾能走,可是臣妾不會走。”
玄燁周身的氣勢漸漸收斂,隨著這句話,鬆開了手,嵐琪迅速地垂下了腦袋,伸手撫摸自己的下巴,一言不發。
“弄疼你了?”玄燁問。
“沒有。”
“讓朕瞧瞧。”玄燁伸出手,可麵前的人顯然渾身打了個哆嗦,更不由自主往後閃開了一些,不想讓他碰她似的,他索性退後兩步看著嵐琪說,“現在是朕生氣,你做錯了事,還有資格鬧別扭?”
嵐琪別著臉不看他,不知是十幾年的情分讓她有恃無恐,還是覺得自己沒有錯不想服軟,她不搭理玄燁的話,又或者是方才的束縛讓她心生恐懼,害怕自己多說多錯。
可玄燁緩緩道:“那些話佟嬪能對朕說,指不定轉過身又能對別的什麼人說,朕不是不信她,而是沒有勇氣去信什麼人,朕擔心的,是你的好心被人利用,即便佟嬪的心智能耐不足畏懼,可朕也不願你受到任何傷害。去年冊封皇後時,在承乾宮聽見宜妃說你的話,才知道流言之禍的傷害有多大,你默默承受了那麼多年,朕也那麼多年都沒當回事,可那天隻是一句話,朕就受不了了。”
嵐琪終於抬起了頭,她有些弄不清皇帝的意思,她覺得玄燁在質疑自己有狂妄的**,可好像完全不是這樣。
玄燁繼續道:“那條路是什麼路,朕明白,你也明白。朕問你,你說的時候隨口而來幾乎是無心的,可回過頭有沒有那麼一點點的緊張,擔心自己說了不該說的話?”
雖然不服氣,可嵐琪的確被說中了,她點了點腦袋,羞愧地垂下眼簾,玄燁走近了,衣袍就在眼門前,聲音從腦袋上傳來,比先頭溫柔了許多:“禍從口出四個字,怎麼寫?”
嵐琪囁嚅:“臣妾會寫。”
“無心之失呢?”
“也、會。”
玄燁一歎:“會有什麼用,將來再遇到什麼事,你還是會犯同樣的毛病。你聰明,懂得隱藏自己的智慧,可你也笨,總是不經意地在善意中流露你的智慧。朕說,那些撂著無法顧及的妃嬪要交給你收拾,隻是讓你給她們一口飯吃,安定她們的生活就好,可她們要走什麼路,她們謀什麼前程,和你什麼相幹?”
嵐琪猛然抬頭說:“可是佟嬪妹妹她……”
“閉嘴!”玄燁嗬斥,嵐琪鼓著腮幫子,眼中秋波盈盈,不知是害怕還是羞愧,真的不再開口了。
可玄燁沒有生氣,故意嚇唬她似的,而他也曉得,不正經地說,唬不住這個看似聰明堅強,實則骨子裏還留著當年那個小常在心智的人。
“不要再隨隨便便對別人說教,別再試圖去把誰拉回正道,別說什麼天底下那麼多人你管不過來,就僅僅想要顧好眼門前的幾個。你告訴我,眼門前的人一年一年在變,一年一年在增加,你顧到幾時去?”玄燁嚴肅地說著,“你是有多少能耐,你是有多偉大,去充當別人的救世主?”
嵐琪抿著嘴,一句話也說不出,可是玄燁的語氣神態,真的沒半點證明他在生氣,反而滿滿的,都是他對自己的擔心。
“聽見了沒?”玄燁厲聲問,嗓門稍微大了些,恐怕外頭的人也能聽到,嵐琪連忙跪直了身子與他一樣高,拉著他說,“知道了知道了,皇上您小點兒聲,外頭都聽見了,孩、孩子們都長大了,您給臣妾留點麵子。”
可這句話後,屁股上卻重重挨了一巴掌,她驚恐吃痛,更漲紅了臉,想要縮回去躲開怕還要挨打,又被人家拉在身邊箍緊了,玄燁沒半點開玩笑的意思,嚴肅認真地說:“記著痛,記著朕的話,再不要有下次,朕沒跟你鬧著玩。”
嵐琪徹底服軟了,心裏打著顫點頭答應,之後順勢伏在他肩頭,後背被輕輕撫摸,玄燁的聲音溫和了許多:“下回嵐瑛進宮,姐夫有話要教訓她,那麼聰明的人,怎麼變得和她姐姐一樣笨,小小的一件事鬧得滿城皆知,你們姐妹倆,還真不怕丟臉。朕一向覺得阿靈阿狡猾,沒想到那麼懼內,堂堂大男人,什麼出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