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離家(2 / 2)

孫炳接過後拆開一看,就將信擲在地上,“胡鬧!”

信中寥寥數句,孫炳卻知道,自己的小兒子,在不知不覺間已經翅膀變硬了,即便是這次考中童生,亦是他的策略,眼下,他恐怕已經不在魯晉,早就到了錦州。他還等著開年後要好好鼓勵孫琢一回,不再擺嚴父的臉色給他看,結果,等來的是這樣一件事。

他真是大言不慚,要投筆從戎去了!

錦州是什麼地方,那是遊牧民族的草原與大周的交界帶,天寒地凍,草木不生,每年大小邊關戰役數不勝數,去往那裏的,除非是朝中有人跑去掙軍功的,便是九死一生的民兵役,他才十二歲,心大成這樣。

好在孫炳仍算冷靜,看了跪在地上的琳娘一眼,“琳娘,你站起身回答爹,那位錦州姓常的千總,究竟是誰?”

琳娘這才站起來的,怯怯的看了他一眼,“我也不清楚。相公為著這事,想要去追回琢兒,結果半路上又發燒了,眼下還在家裏躺著。”她頭一回對自己爹撒這樣的彌天大謊,不僅心跳如雷,臉色都發白。

孫炳見她搖搖欲墜,隻當她掛心張銘,心底便一軟,不再追問她了。

“罷了,讓我仔細想想,你先回去看顧好你相公,這事你就別管了,你娘那裏,我會先瞞一陣,等這段過去了,再告訴她。”他頓了頓,“至於琢兒,我還有學生要教,隻能寫信給那位常千總,看他是否願意將他送回來。”

琳娘看父親一臉憔悴,險些就要將實情道出,但她掐了自己的手心一把,默默的點頭附和,退出了孫炳的書房。

等她坐了馬車回到縣裏,直接去了秦府,對立在後門的張銘和孫琢說道:“爹不像會出來尋人的樣子,還說會瞞著娘,未免萬一,你們現下便走,莫停留了。”

張銘抱了她一下,“東西俱已經準備好了,我將琢兒送到,就會回來。委屈你了。”

孫琢在一旁既驚又喜,又露出些茫然,張了張嘴道:“二姐。”

琳娘轉向他,不知說什麼好,最後說了一句:“既然要去,你要記得時時寫信給爹,”她頓了頓,“記得不忘念書寫字,做了文章也一並夾在信裏寄來,能回來就一定要回來。”

孫琢猶如即將脫籠的小鳥,內心歡欣雀躍,看到自己姐姐這樣,頗為不解,但他也算懂事,連連點頭:“若是能光明正大的走,我也不想這樣,二姐你放心,我會寫信的。書我也帶了。”

張銘坐上了馬車,招呼了孫琢一聲,他亦登了上去,掀開窗戶對琳娘揮了揮手,看了一眼立在琳娘身後未作言語的青青,就將頭鑽回了車內。

“走吧。”

路上,孫琢和張銘啃著飯團,默默不語。張銘吃了口涼了的紅薯湯,拍了一下孫琢的腦袋:“你若是後悔,回來便是,你爹麵冷心熱,至多打你一頓。”

孫琢捂著自己頭,惱道:“我才不後悔。”

張銘笑了一聲,“也是,你也快十三了,再過兩年,就到訂婚年紀了,到時候遲早也要回來的。”

孫琢被飯團一噎,“我不訂婚。”

張銘哂然一笑,不再說話。

孫琢見他不接話,又道:“我說真的。”他懷裏還偷偷揣著一團藍色的絲絹,即便目前還未察覺自己的想法,他也將這東西帶上了。至於對孫炳和趙氏的愧疚之情,因為被喜悅蓋過了,反倒並不明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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孫炳立在自己書房的窗口呆了許久,一遍遍的回想信裏的句子。難以想象,那封信是孫琢這樣一個不到十三歲的孩子寫的,裏麵甚至用了駢句,他天資高出自己許多,本來最有希望進學,結果偏偏想盡一切辦法去了錦州。

甚至,還聯合了張銘及琳娘來騙自己。

他當然識破了琳娘的謊言,她不會說謊,從小便如此。至於張銘,他看的出來,這孩子麵上愛獨善其身,說話滑不丟手,骨子裏卻有些士氣。孫琢能說服他幫自己遮掩,也算有些本事了。

記得年輕的時候,他自己也篤信過高義,但如今已經是一個充滿匠氣的教書人了,每日合計的便是束脩的多寡,日複一日的讀各家經典,也不過是圖個心安。

他不是不通情理的人,既然孫琢不惜使詐要去,他出於作為父親的臉麵,也不會再攔了,但還是要寫信給那位常千總,求他幫忙照看好自己的兒子,隻希望他能平平安安的。

聽到趙氏在外麵呼來喝去的大嗓門,孫炳有些頭痛,這蠢婦,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