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著早生了些時日的緣故,豆包兒個頭偏小,包在厚厚的包被裏頭,猶如個小棗核。他方才已經吃了大苦頭,雞內金這東西雖然利小兒消化,卻又著實很苦。
他往常安靜嗜睡,被這樣戲弄,很是哭了一通,但也無法,小家夥兒現在軟骨頭軟肉,還不到自立更生的時候,隻得任爹娘擺布了。
是以,琳娘將他抱出來給一眾親朋看時,他還癟著個小嘴兒。
這孩子長的不知像誰,臉蛋兒粉撲撲的,十分討喜,瑾娘尤其愛他乖巧,趙氏未來,長姊如母,豆包兒又是她看著出生的,立時就從琳娘手裏將他接了過來,給婦人那一桌子的人看。
瑁哥兒亦在她身邊坐著,他已見過好幾次這個小弟弟了,和他弟弟一個樣,隻會吃和睡,沒多大意思。不過他要立兄長的威嚴,特定將自己的一支玉笛子送給了他。
張銘為了省卻麻煩,未大肆請人,不過是給幾個相熟的遞了帖子。許桓已是正四品通政使,不屑於赴他這家宴,打發了安氏過來。張鑒則要避嫌,不過他們如今仍舊是鄰居,他在孩子洗三時就鄭重的送了禮,今日隻讓蔣氏作代表來賀豆包兒的滿月酒。孫瑜與張銘不合,自然是隻讓胡氏出麵了。
因此,這滿月酒,來的多是張銘的同僚和往昔的同窗,其中就有位叫賈榮的,如今在翰林院做編修,他得過張銘的接濟,兩人素有來往,一直頗好。是以這頓滿月酒,女客還比男客多些。不過收拾了間小廳,中間立個屏風,將男女分開,就算開始了。
張銘家的飯食一貫有名氣,稍稍與他家相熟的就知道這家有許多獨到的菜式,人們隻道是主婦賢惠,請了好廚子,實則常常是張銘突發奇想,由琳娘在小廚房裏實踐了,才讓外間的大廚房做給眾人吃。
他家的酒也頗講究,據說都是滄州帶來的好東西,既有男子俱愛喝的清酒,又有女子孩子均能嚐試的果酒,這兩種中又數果酒略勝一籌。實則是清河縣的嚴氏已將酒鋪子盤大了,已能源源不斷的供應,張銘家才有這樣的好酒喝。
當然,這餐的重頭戲是豆包兒展覽會外加眾客送禮會。
男客們俱帶了女眷來,自然由女眷們向琳娘送禮。一則他們當朝為官,自詡清貴,二則豆包兒是個奶娃娃,跟著自己娘在一道見客,不必見他們這些老爺們兒。
琳娘在屏風的這頭收禮,叮囑著身邊的丫鬟仆婦作記錄,張銘則在另一頭和男客們聊天。
劉盛在京裏做了大半年的生意,已經有了些許名氣,他雖有錢,但也不算白丁,又為人豪爽,很得人心,成帝去世前的最後一個大動作便是將商籍提作了良籍,因此他仍舊是良籍,與士籍交往也不墮臉麵。他又是張銘的連襟,算是半個主人家,幫忙招呼起來便半點不含糊。
“我來了燕京做生意,才知道什麼叫大開眼界,不過,若是說起塞北風光,在座諸位都該聽我多說道幾句了。賈大人,你說是不是?”
賈榮與他算是老鄉,便點頭笑道:“是了,往常聽你說與塞外的強盜打仗,很有意思。”
在座俱是文人,聽聞一件貂兒從塞外運到燕京來還有這樣的周折,便紛紛詢問起來。
劉盛便巴拉巴拉的說了起來。張銘雖是主人,此時卻落得了個陪襯,他也渾不在意,自顧自的飲酒,不時插句嘴。
他右手邊坐著的是船舶所的一位老司務,逮著這機會就輕聲對張銘說道:“延銘,我們幾位司務手頭拮據,因此合送你一份禮,還望尊夫人不要介意。”
張銘聽後寬慰道:“我知你們清貧,不必在意,內人也是明理的。”
司務先前見到了其餘人所送的禮,無不與金玉有關,想到他們幾位合送的東西,便頗為忐忑,聽張銘這麼一說,反而更坐立不安了。張銘剛到船舶所時,他也是欺負他年輕臉嫩中的一員,因此便急道:“雖說不貴,東西卻是好東西。”
張銘知他想多了,便道:“是何物?先告與我吧,一定替我這孩子好生收藏。”
“子修他父親是琉璃匠人,我們就湊錢請他燒了盞燈,中間糊了生肖圖案,想著孩子定然是喜歡的。我雕了個核桃木船,手藝拙劣了些,若是不將他作燈用,拔了芯子,也可作個琉璃杯使,中間衝上水,將核桃船放進去,也是好看的。”
司務聲音越說越低,這東西漂亮歸漂亮,實則僅僅是燒燈用了八兩錢,此時說將出來,老臉都丟盡了。
張銘聽說了這樣一件新奇玩意兒,反倒大有興致,光是聽他說就有這許多門道,可見其中工序之繁複了,船舶所都是聰明人,可惜以往閑置的久了,都發展起了別的業務,眼前這位就是其一。
“光是聽你一說我就知道是極漂亮的,咱們船舶所清貧,我一貫知道,即便我,這屋子也是典的族兄家的來住,往常花用更是要靠內人經營貼補,大家俱是一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