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後,張銘穿了身梅紅色胸前繡五彩雉雞的官服,戴了頂鑲玳瑁的烏紗帽,立在了辛迪斯一行人如今所住的館驛前。
“張大人,請。”
徐淳一臉喜色,總算將這燙手山芋丟了出去,也不枉他努力的將小道消息散出去了。雖不知這位張大人何德何能,但上麵叫自己如何辦事,自然要眼觀鼻鼻觀心的辦啦。
再見辛迪斯一行人,張銘也是樂意的,沒曾想竟會這樣大張旗鼓。
他今次又頂了個臨時職務,要做徐淳的助手,幫著他將事情和這一行霍蘭人將通商事務談妥。結果,正主兒徐淳徐大人推說禮部有要事,腳底抹油就跑了。
說起來,自回京後,張銘尚未麵見過皇帝,也不知他如今想法如何,他與那位通信,往往隻有他去信,對方是從無回音的。隻有等著官麵兒上文章下來,他才知道人家究竟怎麼想。
“說白了,我們要你們提供最好的東西,要廣闊的市場,要有獨立的地位。”
張銘聽了這話,瞬時就對辛迪斯刮目相看,不管他是臨時找人翻譯了背出來的,抑或是自己學的,這字正腔圓的調調、趾高氣揚的架勢也算十成十了。
張銘近日既穿了官服,就不得再與人套近乎,而得說場麵話了。
“首先,獨立的地位,這個我可以讓徐大人為貴方爭取,但這是大周的領土,是我們皇上的天下,再獨立也是有限的。”
“其次,廣闊的市場,這是需要循序漸進的,貴方既然要做第一個吃螃蟹的人,就要耐心才對。”
“最後,最好的東西當然有,要看總督大人你願意用什麼來交換。”
肖恩刷刷的翻譯,言簡意賅的將張銘傳達的意思告知了自己的搭檔。
這三句話,全是廢話,辛迪斯聽後第一印象就是如此,仔細一琢磨,又覺得有點意思,但他當初在琉璃島和張銘說的好好的,可這個年輕人不過是換了地方又換了身衣服就換了套說辭,也太能變臉了些。
“你待如何?”
他琢磨了半天,憋出了四個字反問張銘。
“禮尚往來,你希望得到我們皇帝陛下的接見,總得送些禮物給他才對。”
“先說好,奇珍異寶他不喜歡。”
辛迪斯原本亮起來的眼睛瞬間暗了下去,他手裏頭剛好有一尊鑲了數種寶石的銀托底金象,自然是搶來的,上麵有匠人的落款,正愁在自己國家不好銷贓,在亞細亞這邊又沒人識貨,幹脆送給這個皇帝算了。
“那你們陛下喜歡什麼?”
“錢。”張銘毫不猶豫的就代表了別人。
“……我隻有三千斤黃金,還要帶貨物回霍蘭。送了你們陛下一千斤,他不單看不上眼,我還損失了三分之一。”
張銘也聽明白了,辛迪斯這一行人就好比由國王發了執照的海盜,大致上屬於自負盈虧,盈了還要分幾成給國王,作為對他提供軍隊和火炮的報答。除此之外,要是方便,最好將琉璃島這類的戰略性小島占下來,作為幾十年後預備侵略的基地。
他心裏呸了一聲,辛迪斯究竟有多少黃金,他不清楚,但三千斤,就是三十萬兩白銀,應該連他手上的零頭都不到。這人也忒能哭窮了。這人手上的黃金來的容易,應該是一路搶了天竺那一帶兒過來的,沒成想在琉璃島啃到了硬骨頭,被斷了與駐紮在天竺的大部隊之間的聯係,才不得不伏低做小起來,願意談判。
“至少要送五千斤給他。”
“不行不行,至多五百斤。”
“四千八百斤。”
“最多八百……再說四對於你們來說多麼不吉利。”
“四千八百斤挺吉利的,不能更少了。”
……
張銘費了一下午的口水,覺得自己榮升為了菜市口討價還價的大媽。茶水喝了大半壺,一直磨也隻磨到了兩千斤。
討錢界的業界良心。他默默的給自己豎了個旗幟。
“……”
終於消停下來,沉默了片刻,討價還價的兩位主力俱哈哈笑了起來。
談妥了送給徐澈的禮物,辛迪斯一邊肉痛、一邊簽了禮單,張銘伸手要接,卻被他扣下了。“我白白的送錢,好處還沒有。”
張銘一聽有門兒,露出個笑,將自己連夜準備的一本小冊子掏了出來。“請細看。”
辛迪斯的侍者接過了冊子,將冊子遞到了總督大人麵前。
頗厚的一疊東西,裏麵有各地方的特產的簡介,精致的粗糙的各式各樣,辛迪斯看的眼神發亮。
“絲綢倒可以先放一放,我能不能帶些蠶子和它們的食物回去?女工呢?”
張銘頭上落下兩滴汗,這人半點不蠢,開口就要技術,隻得跟人打起太極:“我不能做主,你送了黃金之後可以先去問問皇帝陛下,”他看辛迪斯一臉不信,將自己官服上的五彩雉雞亮了亮,“我這職位的官員,在燕京可以抓出一大把。連你們國家的子爵都算不上,至多是個騎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