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幕布
我、及及還有他的女友小宇一起在電影院看《蘇州河》。當所有的畫麵變回一張白色幕布時,及及仍死死地盯著幕布,並對小宇說,你們先走,我要一個人在這裏待會兒。我在這散場的喧囂裏感覺到一種獨特的靜。
我和小宇走出電影院,夏夜的悶熱劈頭蓋臉地就圍攻著我們。右前方有一個冷飲吧,我說,小宇,我們到那裏一邊吃冷飲一邊等及及。
推開小吧的大玻璃門,內外兩間屋。很香很涼爽的氣體營造著一個寧靜的氛圍。為了等及及我們就坐在了門口的一張小桌前。微笑著的服務小姐迎上我們說,要點什麼?我說,三碟冰激淩,三杯鮮橙汁。我把頭轉向小宇說,及及出來了嗎?小宇說,我不錯眼珠地看著電影院的大門,就是看不到及及的影子,第二場都往裏放人了。
服務小姐把三份飲品用托盤端上來了。她看看我和小宇,又看看那三份冷飲,詭異地笑了笑。
我與小宇一邊吃著冷飲,一邊看著電影院的門。所有的人都進去了,一個檢票員消失在門裏,另一個也消失了。這時,一個女孩拿著一袋冷飲一邊往影院門口的台階上跑一邊喊,等一下,一隻手不知從超短裙的哪個部位拿出一張粉紅色的票。第一場的票是綠色的。超短裙被兩扇擺動著的門擠了一下,就消失了。門的慣性還沒有來得及把門拋出來,就被一個門閂橫腰固定住了。似乎與此同時,《蘇州河》的前奏在電影院門口上方的擴音器裏響了起來。《蘇州河》的故事又在幕布上上演了。我和小宇的冰激淩早已一點點地吃光了,鮮橙汁也見了底。多餘的那一份冰激淩變成了泛著泡沫的水,鮮橙汁的瓶壁也趴滿了氣泡。小宇用一雙美麗的大眼睛看了看我,又看了看那些泡泡,然後死死地盯著高高台階上的那兩扇被橫腰閂上的大門。我撥通了及及的手機,手機卻在小宇包裏響了。小宇說,入場時,及及就把手機裝在了我的包裏。
小宇的眼淚就要流下來了。問我,來之前,及及沒有跟你說什麼?
我想想,沒有呀,他給我一張電影票,說看我最喜歡看的王家衛風格的《蘇州河》,還說讓我認識一下他的女朋友,也就是你,小宇。很高興的樣子,我沒有看出有什麼事呀。
這時,擴音器裏傳出了周迅那沙啞的聲音,小宇的眼睛紅紅的。
服務員小姐問,先生,還加點什麼?
兩杯咖啡。
小宇突然說,及及常與我提起你,說你的小說寫得很好。
我說,這是及及在抬舉我呢,他的愛情詩寫得才叫空靈,經常上《女友》的詩歌頭條,不瞞你說,有好多女孩子給他寫信呢。說完這句話我立馬就後悔了,畢竟是初次與小宇見麵,不了解她的性格。我偷偷看了一眼小宇,果真有了吃醋的表情。趕緊說,及及從不回信,他經常在我麵前說起你的好處呢。小宇笑了,不過她的笑容裏有一種抑鬱。
電影到了周迅瘋狂地跑上那座高高的鐵橋上的情節了。周迅跳了下去,跳進了奔湧混濁的蘇州河,據說周迅變成了一條美人魚。
小宇用調羹攪動著咖啡,眼睛卻看著電影院門口那高高的台階,自言自語,不會的,不會的。然後問我,我看最後跑上台階,一手拿著冷飲,一手拿著粉紅票的那個女孩覺得有點麵熟。
小宇這一提醒,我好像覺得那人是寫詩的沫沫,經常到作協找及及。對了,及及給我票時我好像看到他的手裏還有一張粉紅色的票。不會吧,及及不會一次約兩個女孩看電影吧?難道及及留在影院裏是在等沫沫?
小宇麵前的咖啡杯見了底。鮮橙汁瓶壁的泡泡都沒了。擴音器裏周迅與馬達又找回了愛,他們喝了許多酒,他們在初遇的橋上唱歌,出了車禍,他們都死了。高高的台階上的那兩扇門打開了。人們一擁而出,我和小宇的眼睛緊盯著那兩扇門裏走出的人,最關鍵是那個叫沫沫的。
小姐,服務小姐已叫了小宇好幾聲了。服務小姐的托盤裏放著一長條粉紅色的紙。她對小宇說,這是與你們一起進來的那位先生獻給你的東西。他在裏屋。小宇打開那個粉紙條,是一首詩,題目《幕布》下邊一行字——獻給親愛的小宇,及及。
我與小宇抬起頭,及及已從裏屋走了出來,說,我看《蘇州河》時一個感覺,看到故事結束後那白白的幕布後一個感覺,聽著擴音器裏的《蘇州河》又是一個感覺。於是就一個人在裏屋寫了這首詩。
這時,冷飲吧的門開了,沫沫與一個男人親親熱熱地進來了,看到我們說,夏作家與及詩人也在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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