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一章 一瓶1978年的茅台酒(1 / 1)

第七十一章 一瓶1978年的茅台酒

任增山用那雙粗糙的大手,從院子裏藤條糧囤下,挖出埋了三十年的一包東西,除去密封塑料布和棉花。一瓶完好的1978年的茅台酒放到了投資商手中了,投資商除了用十萬元買下這瓶茅台酒,還在任現龍村投資了一個大型棉油加工公司。

1978年,任增山的妹妹嫁到安徽小崗村前,用僅有的八元錢買了一瓶茅台酒,送給任增山,“哥哥,今天你當了我們村的支書,這瓶酒權當慶賀你吧,希望你帶著我們村走向富裕。”

任增山看著這瓶茅台酒,淚珠就在眼裏轉,如果村裏不窮,妹妹怎麼會遠嫁到外省的小崗村。任增山激動地說:“妹妹,你就放心吧,哥哥讓任現龍村富起來後,就接你們全家一起到村裏住。”

幾聲嗩呐,就把妹妹接走了,除了一個人,沒有帶走任何嫁妝。站在料峭的春風裏,任增山看著地裏稀落落的麥苗,抹去眼淚,狠下一條心,“一定讓任現龍村富起來!”來到家,任增山哪裏舍得喝這樣好的酒,把它封存了起來,趁沒有人注意,把酒埋在了屋門口左邊幹癟的藤條糧囤下。

上任後,任增山在全村八百父老麵前說:“三年內,我要讓全村的糧食增長達一百萬斤,棉花年產五十萬斤。”當時,隻收成糧食五十五萬斤,棉花十三萬斤。

一年下來,滿懷壯誌的任增山,還是麵對一組數字低下了頭,五個生產隊,棉花總收入八萬斤,糧食六十萬斤。更讓任增山頭疼的是,五個生產小隊長紛紛撂挑子不幹了。任增山也看清了問題的症結,全村人也明白。隊長一敲鍾,大夥扛著鋤頭出了門。幹活時,大家你說我笑,不鋤草,光鋤苗。婦女們在一起東家長,西家短。大家出工不出力。就是任增山有三頭六臂,也督促不過來這些“出門一條龍,幹活磨洋工”

的人們。

這時,妹妹從小崗村寄來了一封信。小崗村的十八戶農民冒著坐牢的危險在大包幹協議上按下了手印。其實,任增山三年前就有這種想法,曾向當時的支書提出一個“膽大包天”的設想:把地全分開。妹妹當時就說:“哥哥是一個帥才。”當時的支書也明白這個理,說:“主意是個好主意,可是誰敢搞?”

第二年春天,在縣城開完三級幹部大會,任增山不顧一切地往家趕,及時把“生產隊可以分組,農民可以分自留地”的消息告訴大家。

年底,傳出一爆炸性新聞,村裏最窮的任鐵柱家,買回了一輛嶄新的自行車。這一年,全村人的家裏都有了起色,任增山一高興,就想把那瓶茅台酒挖出來。可是看到還得倒出那滿滿一囤玉米棒,就放棄了這個念頭。

除了這次想喝這瓶酒,任增山還有兩次想喝的衝動。

一次是1981年春天。那年春天,任增山偷偷為全村人,每人分了一畝口糧田。全村的糧食棉花成倍地增長,可是這年冬天的全會上“口糧田”受到批評。可是沒過三個月,就有了合法地位。高興,於是就想喝了那瓶茅台酒。可是又是因為糧囤太滿,茅台酒沒喝成。

最後一次,是1982年的春天。“大包幹”席卷全國。這次這瓶酒非喝不可了,任增山放了話要請五個小隊長,因為以後就沒有這個設置了。可是當他倒糧囤時,又舍不得喝了,一是想到了妹妹,二是五年的陳酒了。狠狠心,又買了一瓶茅台酒。

其實,以後的這二十五年,任增山不是沒有喝那瓶茅台酒的念頭,隻是地裏的收成越來越好,買瓶茅台酒不是什麼問題了。就連他翻蓋新房子時,也沒有動那個藤條糧囤的地方,更沒有把酒挖出來。

小崗村也富裕了,妹妹每年都來家看哥哥一家。每次任增山都與妹夫講那瓶茅台酒的故事。有一年,妹夫說:“我把這個故事講給了一個深圳的老板聽,那老板想出一萬元買你這瓶酒。”

任增山說:“不賣,咱們又不是缺這一萬塊錢。有這瓶酒就有個全家人在一起的感覺。”

去年過年,妹夫、妹妹,還有大學畢業後結了婚上了班的外甥、外甥媳婦都回來了。

妹夫問任增山:大哥,咱們家的那瓶1978年的茅台酒還有沒有?”

“有。”

“大哥,我看就把它賣了吧。”

任增山不語。

妹夫說:“十萬元是你的,人家還想投資在任現龍村蓋上大型的棉油加工公司。到那時,咱們村的棉花就不會賣給外人了。公司加農戶,是一種新模式。”

任增山沉默了半天說:“我知道,這樣好。這樣的想法就像我當年分地的想法。可是我一想起那瓶酒,就想起妹妹在料峭春風裏出門子的樣子。就這麼一個妹妹,遠走他鄉。”

妹夫又說:“現在孩子大了,都在北京工作,如果公司弄成了,我和你妹妹都來任現龍村。”

任增山高興得流下了眼淚,“一瓶1978年的茅台酒,過去是一家人分別的見證,如今卻成了團聚的紅線。我多虧了這些年沒有喝了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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