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值仲夏,天地一片碧綠。
鄂州城江夏郡的城郊,梁子湖裏,荷葉田田,荷花飄香。湖畔,一匹棗紅色的駿馬在林間急馳。
馬背上坐著一個上身穿杏黃色短衫,下身著翠綠色長裙的小姑娘,看那年紀約摸十歲上下。陽光下,那小臉如粉雕玉琢,秀發如濃墨般散在身後。
彼時太陽已漸偏西,但她似乎並沒有往城裏走的意思,而是離城越走越遠。
難得偷偷跑出來一次,玩一個時辰回家也是挨訓,玩一個下午也是挨訓,不玩個盡性,對不起即將挨鞭子的小腿。
跑了一會兒,大約是累著了,她將馬係在一棵柳樹下,又跳到湖裏去捉魚。不過那魚兒甚是狡猾,她剛捉到手還是滑溜溜地逃走了。
她望著逃走的魚兒說,“魚兒啊魚兒,真羨慕你們啊,不用背書,不用習字,不用做女工,什麼也不用幹,多好啊!你們知不知道我過得有多慘?,我跟你們說啊?”
小姑娘玩了一會兒,大約是累著了,正想爬上岸來休息,卻見岸上也有五六人騎馬朝她這邊而來,幾個人的裝束怪模怪樣的。
那幾人來到小姑娘的附近停下來,其中一個穿著絳紫色袍子的老頭說,“董宏富,這兒比較陰涼,索性休息一下再趕路。”
一個身材略胖的漢子說,“也好,反正離城也不遠了,歇一下也行。”他又招呼著後麵跟上來的幾人,“你們幾個也下馬吧。”
這幾個人圍坐在一株柳樹下,各自取下隨身帶的水壺喝水。
小姑娘見那些人身上都背著武器,嚇得又縮到了水裏。隔著幾片荷葉,她看到岸上幾人在閑聊。
那個胖些的漢子說,“你的消息準確嗎?我安排人手在這鄂州一帶,尋了幾年了都沒尋到。今年春不是說有人見他在九華山那裏嗎?還劫了官家的好多銀子,官府正下文捉拿呢!怎麼又說是在鄂州了?”
絳紫衫的老頭說,“錯不了,我手下的人說是親眼所見的。九華山那裏是個假扮的。”
胖漢子說,“但願這次不會弄錯,九年前讓他僥幸逃了,這次他可是休想再逃!一人獨吞黃天王的財寶,人人可誅之。”
絳紫衫老頭說,“我們現在已有六角鏡的兩枚了,遊婆婆那裏有一枚,隻要再得到金秋明的三瓣,寶藏便到手了。到時,哥幾個均分了去,強於被金秋明獨吞。”
那幾人又說了一會兒閑話,才上馬離去。
躲在水中的黃衫小姑娘這才爬上岸來。但她忘記了一件事——竟穿著衣裙下水,“這下可怎麼辦啊?她們看到我的濕衣服,我還有得活嗎?得快些弄幹才是。”等她將衣衫晾幹時,天色已是傍晚時分了,她這才騎上馬快速向城中奔去。
這小姑娘在郊外玩耍,她家裏因她的失蹤可是炸開了鍋。
江夏城裏最大的藥鋪——保和堂,東家宋韞正坐在偏廳的太師椅上,身邊的小茶幾上放著一杯茶,他左手捏著小胡子,右手拿著茶杯的蓋子拔弄那茶碗上漂浮著的幾片茶葉,正聽著他的正室夫人黃氏不停地嘮叨。
黃氏生得腰圓臀肥,她的身子轉得不快,一雙小眼睛說話時卻是滴溜亂轉。她說第一句話的時候,後麵五六句的說辭在心中已是想好。
此時她得到消息,偏房夏姨娘夏絮兒所生的女兒宋福金,小名叫柔柔的那個野丫頭又不見了。
整整一個下午,不知所蹤。
這又是她行使當家夫人權利的時候了。當然了,為了老爺的尊嚴,她也向宋韞進行了彙報。那宋韞在黃氏麵前一向唯若,是個沒什麼主見的人。
宋韞在他兩個夫人之間周旋,可謂煞費苦心。他常感歎,為何窮的人生的美,而富的人生得醜呢?側室夏絮兒是江夏城郊一個采藥人的女兒,家貧如洗。正夫人黃氏是城中綢緞莊的女兒,他是靠黃氏的嫁妝發家的。
再說宋柔柔騎著馬在郊外溜達了一圈,也累著了,至牚燈時分回到了保和堂。
當然正門她是不敢走的,她牽著馬偷偷地來到後院的小門邊,還好門沒有關。
宋柔柔心中暗自高興——說明沒人發現。剛要進屋,碰到了金秋明。“師傅!”她高興地叫著,又擔心給人聽見,遂壓低了聲音。
金秋明揮揮手示意她不要說話,他走過去,在她耳邊耳語一番,“可記住了?”
宋柔柔笑著點點頭,這才悄悄進到院內。她係好馬,躡手躡腳地正要往前院走,剛拐過一道牆,就被前麵的一排人牆擋住了去路。
“你這是打哪兒回呀?”宋柔柔抬頭一看,嫡母黃氏捏著一柄小蒲扇正端坐在人群中間,黃氏的周圍還跟著自己的生母夏姨娘,以及丫環婆子五六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