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65章 後記(2 / 2)

冉希望結婚那天我因單位有事去遲了一點,在車上我聽到有人說冉家那個娃娃的命真真格格硬,這回可娶了個好老婆。我不知道他們說的“好老婆”的標準是什麼,但我知道我的朋友一旦作了決定就沒辦法更改了。我記得冉希望說過他們家在青山坪是獨姓,想這人說的冉家娃娃必是冉希望無疑。

等我趕到婚禮現場的時候冉希望的婚禮已近尾聲,我看到一大批農村婦女正在鬧哄哄地搬桌凳,有的還端著熱氣騰騰的盤子招呼著院裏來的客人。還有幾個人正在清理院子裏擦嘴用過的紙巾,多得數不清的流著清鼻涕的娃娃們正圍在新房前吵吵嚷嚷地索要喜糖,冉希望給他們每人都大大方方地抓上一把。我還看到老朋友南平正舉著手機對著新人不斷拍照,新人臉上的笑容真實並且持久。到處都洋溢著喜氣洋洋的笑容。

這一年對我的朋友冉希望來說可謂喜事多多,婚後不久他就被一單位邀請去做企業管理方麵的工作,隨後又在報刊上看到很多他的文章,以及對他的報道和評論。他和老婆的關係也基本融洽和諧,他沒讀過書的老婆對他很依賴,每天都要打好幾個電話來問候,甚至在電話裏給他唱歌,冉希望總是嗬嗬笑著應付著這個小他好幾歲的老婆。後來聽說他老婆懷孕了,為了防止手機輻射對胎兒造成不良影響,冉希望就不許老婆再用手機了,老婆竟然十分順從地再不碰手機了,想他的時候就到村口公話超市裏打。我問冉希望想要男孩還是女孩,他說都一樣,男孩女還都是自個的娃娃。我看到他說話的時候臉上始終洋溢著幸福而甜足的笑容。我約他晚上去商都喝酒,他連連搖著一隻獨手說不去了、不去了,他還得去藥店給老婆買些鈣片呢。說話間,天上忽然飄起了雨絲,而且越下越大,最後竟成了瓢潑之勢,他匆匆向我道過別就一頭拐進街旁的一家藥店,不多久就見他手裏拎著一隻塑料袋一頭栽進雨霧裏。

表麵上,冉希望過得快活而充實,內裏,他無限苦悶、憂傷,他不能和妻子正常交流,更不能以自己的抱恙之軀構建完美的家園。唯有讀書和書寫才能讓他心底輕輕劃過一絲真實的快樂。

冉希望曾對我說起過他現在的生活,現在最主要的問題不是能不能生活,也不是怎麼生活的問題,而是怎麼和妻子交流的問題。妻子不光沒讀過書,還處處顯得笨手笨腳、傻傻乎乎,交流成了他們中間最大的障礙。有一次,妻子拉斷了燈繩,他用獨手接好了燈繩,才發現燈管也燒了。他去買了新燈管,正想怎麼才能安上去,妻子啪一聲又拉了一下燈繩,見新買的燈管沒亮,就斷定這一隻燈管也是壞了的。冉希望苦澀地笑了笑說,還沒安上呢。有時候,兩人一起走在路上,妻子故意指著路邊的毒草問冉希望那東西能吃嗎?冉希望老實說不能,妻子就作出真吃的樣子,冉希望一開始很緊張,後來就不阻攔了,說你吃去吧。妻子哈哈笑著跑到一土崖前,說她要跳了。冉希望思考的時候、寫作的時候,妻子總會出其不意地蹦到跟前,問他吃不吃這、吃不吃那,再不就是纏著他說些無關緊要的事。他心裏很煩惱,卻一味地笑著。

我的長篇至此告一段落,我知道我的描述不盡完美,她的致命缺陷是虎頭蛇尾頭重腳輕,這可能是我有意營造的一種氣象。因為我知道,任何描述與冉希望麵臨的困境相比都是輕鬆自在的,我不想去觸痛朋友的舊傷,我對他所麵臨的困境的輕描淡寫實際上是在有意回避讓他敏感的事實,我不想在書稿付梓時再一次觸動我的朋友內心深處的那一根脆弱的神經,讓我的朋友因此受到傷害,哪怕這種傷害本身就是一種鞭策。

祝所有的朋友和真心打拚的讀者好運,願所有生活在這個時代的人們都能獲得心靈的圓滿!

2006年9月初稿

2013年4月定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