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四章 落根
落根長大成人的時候，卻成了孤兒。先是爹死，後是娘死，父母留給落根的除了三間房屋，還有一大堆的狗頭債。落根哭過大，哭過娘，就把一顆頭斜靠在月的一副暖肩上，說這個世上除了你，我現在什麼也沒有了。
月是落根同村的一個姑娘，兩人一塊長大，算得上青梅與竹馬。月的眼裏，落根一天比一天長得壯實。落根的眼裏，月一天比一天長得漂亮。月的臉盤如滿月，笑眼如彎月，走起路一彈一跳的輕盈狀，像是行走在雲絮裏--地上的月也就更像天空的月了。可現在的月不屬於天空，也不屬於落根，被她的父母嚴格地看管著。月的父母知道兩個孩子有這層意思，就找到落根，直接問，你看上我們家月了？
落根點頭。
月的父母又問，我們家月也看上你了？
落根遲疑一下，又點頭。
月的父母說，光這樣能當飯吃？
落根被月的父母問出一陣心虛。
你看看人家冬瓜娶老婆，蓋上兩層樓房。你能蓋得起？
落根搖頭。
又說，你看看人家西瓜娶老婆，蓋樓房不算，還買一輛農用車。這些你能辦得到？
落根遲疑一下，又搖頭。
月的父母說，你窮得一碰叮當響，月跟著你過什麼日子呢？再說就算我們願意把月嫁給你，你能看著月跟著你過一輩子窮日子？
這一次，落根沒點頭，也沒搖頭。
落根有什麼辦法呢？隻得外出去打工。這條路他也想過好長一段時間了，一直遲遲定不下來。是月的父母迫使他下出大決心。落根明白不這樣下出大決心，纏繞他身上的窮根便拔不出。還有就算娶回月，日子也過不安。
落根果斷地對月說，你在家等我三年。三年後，我回家娶你。
時間一晃就過去三年。三年後，落根真的回來了。
三年後的落根穿著跟原先不一樣，走路的架勢跟原先不一樣，甚至連頭上彎曲的皺紋都跟原先有了大差別。一句話，落根有錢了。沒人知道落根這三年外出幹過什麼事。有錢的落根走進月的家門，當著月的父母麵掏出一遝錢，“啪--”一聲很響地摔在桌麵上，說這兩萬塊錢是禮金，不夠的話，你二老說一聲。
之後，落根約出月，要跟她具體地商議一些結婚的事。落根說，要蓋房就蓋三層樓，有廚房、衛生間的小洋樓。廚房燒鍋得安裝抽油煙機，衛生間洗澡得安裝淋浴器。這些年月沒出過家門，聽不懂落根說的話。月問，抽油煙機做什麼用？淋浴器又是個什麼東西？
落根“咯噔”停下話，頓一頓說，趕明買回家，你就知道了。
落根又說，如今城裏興大的電視，還興純平的大電視，我們也買一台大的，純平的。
月插句話說，大電視我知道，純平的是不是顏色比別的清亮點？
落根“咯噔”又停下話，許久許久沒有再說話。
過幾天，落根又約出月。他跟月說，我倆還是散夥吧。
月沒想到，吃一驚，問為什麼？
落根說，這幾年我的心跑野掉了，娶下你也不能安心守著你在家過日子。
月說，我跟著你一起，你去哪裏，我去哪裏。
落根說，你沒出門不知道，農村人待城裏不容易。
月的淚一串一串往下落，豆粒似的滾一地。月哭了一會兒、想了一會兒，說落根，你沒有跟我說實話？
落根說，現在我眼裏的你跟原先我心裏的你不再是一個人。我心裏也清楚，變的是我自己。你想想我若娶下你再甩掉你，那樣我一輩子都不安心。
月又問，現在這樣你的心就安了？
落根低下頭，不答話。
落根現在還是沒有成家，獨自一個人“漂”在城市裏。他口袋裏有各種渠道掙來的錢，生活裏有各式各樣的女人，但這些女人都或多或少長得跟月很相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