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有少白頭,一直這樣。她說。將頭發擼給我看,果然,靠近發根的地方,霜般雪白。
以前怎麼沒發現?
給不給?
給。可是你用不了一壇。我給你稱二兩吧。
一壇。
二兩。燕燕,再抽下去我會死的。
一壇。
這一壇能算成十壇以內的嗎?
不算。
那我還得多攢一年。
你攢吧。
我攢。我往死裏抽煙。終於我攢夠了十壇,用時足足十一年。我再一次找到湯燕,我說,你該兌現你的承諾了。
我不兌現。她說,你不誠實。煙灰是假的。
真的。
假的。她說,你往裏麵摻了草木灰。
我沒有。
你有。你的煙灰沒有治好我的少白頭,你的煙灰是假的。說著,她擼起長發,我看到,靠近發根的地方,霜般雪白。
那天我們坐在“上海人家”喝咖啡,她的旁邊坐著一位帥哥。帥哥不停地笑,不停地笑,後來她給我介紹說,我男朋友。
我回到家,精疲力竭。我將十個青花瓷壇摔碎在地,然後,抱著枕頭睡去。黃昏裏我醒來,妻子正在收拾屋子,我問她,是你把我的煙灰偷偷換了?
我沒有。她說。
可是我的煙灰沒有治好少白頭。我說,嗯……一個七歲的小女孩……少白頭……我給了她足足一壇煙灰,沒治好……她沒有少白頭。妻子說,她是故意染的。染白的。
你怎麼知道?
我當然知道。妻子說,起床這麼久,你該抽根煙了。
我沒有抽煙。那天我一根煙都沒抽。那天我吃了很多飯,並陪妻子喝下一杯葡萄酒。後來我突然笑了,我說我十一年裏抽出十一壇煙灰,你相信嗎?
我當然不信。她說。
其中有十壇煙灰是假的,是我從農村帶回來的草木灰……我知道。她說。
但那一壇是真的。我說,隻有那一壇是真的……卻沒有任何用處……我是指,那個小女孩的少白頭……我知道。她說。
你怎麼什麼都知道?你還知道什麼?
我還知道,其實,煙灰什麼也治不了。她說,止血,消炎,跌打扭傷,少白頭,什麼也治不了。你爹之所以積攢煙灰,其實,是為一個姓湯的女人。所以他待他的煙灰,比待你媽還上心。
可是他煙癮很大。我說。
那麼,煙灰呢?妻子笑了笑,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