擇書如擇偶(1 / 2)

有句老話,叫“男怕選錯行,女怕選錯郎”。

當然,這是從前。現在不怕了。選錯行可以改行,選錯郎也可以離婚麼!不過,改行畢竟費事,離婚也很麻煩。能不改不離,最好。

何況還有改不了離不掉的。就算改得了離得掉,那損失也無法追回,那影響也無法消除。夫妻雙方是會相互影響的。康德甚至說一對夫妻相處日久,就連相貌都會變得接近起來,讓人覺得對象對象,當真“一對就像”(其實是他們的言行舉止神態表情都有了共同的情調)。麵如此,而況乎心?遇人不淑,那可真是後患無窮,豈是含糊得的?

讀書也一樣。

讀書當然不等於娶妻嫁人,非得“從一而終”,一輩子廝守不可。換一種書或一類書來讀,也不像離婚改行那麼困難,更沒有什麼道德問題。但這決不等於說讀什麼書是無所謂的。書的意義,有時比配偶還重要。因為一個人一旦養成了讀書的習慣,往往就終身愛讀甚至隻讀某一類書。這些書會影響他一輩子,甚至決定他走什麼樣的道路,有什麼樣的思想等等。比如毛澤東,依我看就是線裝書讀多了。如果多讀些翻譯書,情況隻怕就會兩樣。

即便書不等於偶,至少也近於友吧?讀什麼書,也就是交什麼人。古人雲:“不知其人而視其友”。依我看,也無妨說“不知其人而視其書”。要了解認識一個人(當然是指那些斷文識字多少讀點書的人),隻要看他平時都讀些什麼書,也就能猜個八九不離十,甚至能猜出他的朋友都是些什麼人。如果架上多為有思想有品位有份量的著作,自然“談笑有鴻儒,往來無白丁”。相反,如果終日裏盡讀些不三不四的玩藝,則其人也難免會有些不三不四。不是說他人品一定不好,至少其品位就很可疑。

人總是願意有些品位的。提高修養和品位,也是不少人讀書的目的和動機之一。如果讀來讀去,品位沒提高,反倒弄得俗氣了,豈非南其轅而北其轍?

這就要有所選擇。

選擇也不易。誰來選,怎麼選,都是問題。按照導師和準導師們的選擇照單全收是不行的。那個靠不住。媒體上的排行榜當然也靠不住。就算是什麼“影響世界曆史的××本書”,也未必就是最佳選擇。過去影響了世界曆史的,現在就一定還影響?再說影響世界曆史,又關我們什麼事?說到底,讀書畢竟是每個人自己的事情。自己的事,怎麼能讓別人來包纜?豈非“包辦婚姻”?《中華讀書報》的記者在調查“名著導讀”一類書籍的銷售情況時,一位讀者張先生就明確表示他不讀,因為感覺像是“第三者插足”。“導讀”之類的“循循善誘”尚不能接受,況乎“越俎代庖”的替人選書?

那麼,自己來選又如何?也很困難。一個人,如果從來就沒讀過書的,他怎麼知道該挑哪類書、哪種書、哪本書?要想學會選擇,而且選得不離譜,除非他讀過很多。

其實答案也就在這裏:要學會選書,必先多讀書。觀千劍而後識器。判斷力和鑒賞力都是從實踐中產生出來的,讀書也不例外。因此,初讀書時,最好什麼書都讀,就像結婚之前先廣交朋友,然後再從容選擇一樣。不要才見了一個,便忙不迭地“定了終身”。樹木後麵是森林。一葉障目尚且不可,如果那“葉”還是敗葉,豈不更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