滄桑。每次照鏡子,素錦都有這種感覺。雖然,由於長期在辦公室待著,她的皮膚捂得很白,加上擅長穿衣打扮,看起來比實際年齡要小一些。然,人的老去,往往是從眼神開始的。再高級的胭脂水粉,亦無法遮蓋目光的滄桑黯然。不知從何時起,素錦發現,自己的眼睛不再清澈明亮,亦不再炯炯有神。它呈現出的,更多是失望,是漠然,甚至是沒有任何內容的空洞。
心理專家說,滄桑來源於失望,失望積蓄多了,一個女人就老了。摸著麵部日漸鬆弛的皮膚,素錦想,如果時年能幫自己分擔一些家務,或者,他能心疼自己一點,讓自己快樂一點,她的滄桑,應該能夠來得晚一些吧。然而,偏偏他的單位離家較遠,每天坐班車早出晚歸,家對他而言,儼然成了不用花錢的旅店。隻是,家務活指望不上,總該給予點精神安慰吧?比如現在,素錦多想他能從身後抱抱她,或者親親她的臉頰,又或者,即使他什麼都不做,僅僅倚在門口,憐惜地說上一句:老婆,辛苦了。她的心,都會歡喜成朵朵花開,接下來,繼續樂顛顛地做那隻旋轉的陀螺。
可惜,她心心念念盼著的,一件都沒有發生。晚飯後,時年把碗一推,徑直去了書房。心裏那個失望啊!素錦強忍怒火,悶頭把廚房收拾幹淨,又給兒子洗了兩件衣服,最後,實在憋不住了,走到書房門口,眼睛一動不動地盯著他。
時光寂靜。仿佛一個世紀過去了,時年終於轉過頭,一臉漠然道:“什麼事?”
素錦瞟了眼牆上的電子鍾,已經21點了,也就是說,她整整在他身後站了20分鍾,他才不冷不熱地對她說了第一句話。望著麵前這張茫然的麵孔,她的淚,唰地就下來了。她回轉身,絕望地向臥室走。那一刻,她決定,自己的生活必須有點變化。也就是說,在這個半老徐娘的年齡,她必須去做點什麼,以舒緩緊張的心理壓力,抗衡丈夫的忽視冷落。
否則,她擔心自己真的要崩潰了。
可是,去做點什麼呢?一直以來,素錦習慣了三點一線。家,單位,兒子的學校。平時,除了菜市場、百貨大樓,以及超市、水上公園,她還真沒去過別的什麼地方。娛樂場所太亂,況且,她對唱歌跳舞一點都不感興趣。麻將館太吵,別說參與,即使隻在旁邊觀看,對她而言都是煎熬。遊山玩水倒是她向往的,然而,結婚後,她覺得自己一直在忙。忙工作,忙家務,忙孩子,忙著買房子還貸款。人沒空,錢也沒空。雖說,現在工資漲了點,房貸也已經還完了,但是,兒子還要上大學,畢了業還要找工作,工作後還要買房結婚……事情挨著肩像糖葫蘆一樣串著,她縱然有點存款,也從來不敢亂花。退一步說,即使她有這筆額外開支,就能丟下一切出去散心了嗎?誰給兒子做飯?公婆生病了誰管?還有單位那邊,多休一天,就要扣一天的工資,對一個已為人母的女人來說,絕對舍不得。
唉!旅遊這條路也否定了。那麼,她到底應該做點什麼呢?
素錦心煩意亂地打開電視,屏幕上,某心理谘詢師正侃侃而談:婚外情有助於改善夫妻關係,同時,也讓女人不再為伴侶的缺點以及對自己的忽視而感到痛不欲生。
素錦的臉,騰地紅了。渾身像長了毛,癢癢的。她眼睛一亮,心想,對一個重任在肩,不能離開家庭的中年女人而言,也許,既能發泄內心鬱悶,又能保全家庭穩定的最合適方式,就是悄悄地發生一段婚外情了。她走到鏡前,看著裏麵有點陌生的自己,輕聲問:“你敢去偷情嗎?”
也許,連上帝都在鼓勵她。第二天,素錦在移動大廳交話費時,竟然遇到了陳砂。陳砂是何許人?他跟素錦同齡,兩人在業務來往中相識。最重要的是,這個網名“醉花叢”的男人,非常擅長跟女人玩曖昧。每次遇到素錦,眼神和嘴巴都甜得像抹了蜜。素錦想起,一個月前,他還給自己發過條短信:小錦,跟你打聽個事。什麼事?請說。她禮貌地回。春天來了。他說。嗯。她答。春暖花開,你怎麼還不開窗?他問。她下意識向窗邊望了望,回道:開著呢,不過,隻開了一條縫。哈哈,我指的是心窗。你把心窗打開,讓我跳進去,可以嗎?素錦記得,當時,自己撲哧一聲被他逗笑了。聰明的男人,總是知道怎樣讓女人開心。隻可惜,雖然陳砂言談幽默,風流倜儻,但,素錦討厭用情不專的人。無論男人,還是女人。即使,這是婚外情泛濫的年代,似乎,沒有情人倒成了不正常的事。然,她對那些虛無縹緲的纏綿相當不齒,因此,才會鄭重其事地向辦公室的姐妹宣布:一個女人,一輩子隻愛一個男人,並不丟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