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雪一連下了好幾天才放晴,整個山上都白茫茫的一片,蓋滿了厚厚的積雪,走在上麵深一腳淺一腳的,稍不留神就要滑倒。
正月初六飯莊年後頭一天開門,柳大柳二將石階的積雪都掃淨,又撒了細沙防滑,一切都準備就緒,等到中午還是冷冷清清的,居然一個客人都沒有。幾個人在店裏吃過午飯,芽兒尋了紙牌出來,寶珠和柳家兄妹打牌消遣,常師傅跟牛嫂不肯參與,隻站在一旁看熱鬧。
正玩兒的高興,常師傅突然說道:“掌櫃的,來客人了,正在石階上往店裏走呢。”
芽兒趕緊的將紙牌收拾了,柳大柳二候在大門旁準備迎客。
寶珠站起來張望,石階上衣香鬢影,金釵珠翠,一行幾個人正緩步上來。
周仕顯走在前頭,半側著身恭敬的攙扶著身後的婦人,那婦人身上係著毛皮鬥篷,發髻上隻斜插了一根通身碧綠的翡翠簪子,綴著兩顆東珠耳環,身後還跟著七八個丫鬟婆子小心護著。
“仕顯,這快山地原本光禿禿的也沒覺得怎樣,沒想到蓋了房子倒是襯得山野清秀了。”貴夫人扶著周仕顯的胳膊走進店裏。
“周少爺,您來啦。”柳二殷勤的問好。
“幾位請坐,要吃點什麼?”柳大小心的招呼。
貴婦人身後的婆子板著臉冷冰冰的說道:“不用張羅了,我家夫人從不用外麵的吃食。”
寶珠皺眉望過去,還不等說話,那位夫人先開了口:“容媽媽,不得無禮,這村裏都是老爺的鄉鄰,你們誰都不許怠慢。”
那婆子稱是,垂頭斂氣不再吭聲。貴婦人又轉過頭看著寶珠和藹問道:“你就是這兒的掌櫃陳姑娘吧?我是仕顯的娘親。”
周夫人?那不就是霍正東的姑母霍氏?
寶珠連忙走到前麵行禮,“問好周夫人,您今兒過來是……”
霍氏笑容更加和藹,“陳姑娘不必多禮,我也沒什麼事,在家待得悶了,出來隨意走走,見到你這兒的景色別致,就上來看看。”
寶珠客氣道:“那您隨便看,這裏看窗外的雪景很是不錯。”
霍氏點點頭走到窗前,身後的丫鬟婆子一群人跟著挪步,周仕顯陪在旁邊。隻站了一會兒,霍氏轉身就要奔後院兒走去。
寶珠連忙攔住,陪笑道:“周夫人請留步,後院兒是廚房,閑雜人等禁止入內。”
霍氏一愣,又輕笑著點點頭,她身後的容媽媽狠狠地剮了寶珠一眼,周仕顯倒是神色如常,進門後就沒看寶珠,似乎是不認識她般。
霍氏四周看看,又朝霍正東的隔間走去。
寶珠扶額,心說這位周夫人還真是隨意,剛要阻止就看見那位容媽媽扭頭又瞪過來的眼神,歎氣心想,反正也是霍正東的地盤,一個是他親表弟,一個是親姑母,想看就看吧,省的自己再做惡人。
寶珠跟著一行人也進了隔間,霍氏抬頭盯著牆上的一幅字畫說道:“正東這孩子,怎麼把你外祖父的瑞雪圖也給帶出來了?”
“他不是一向都如此?奢靡浪費不務正業。”周仕顯不屑說。
霍氏責怪的搖搖頭,從隔間出來後,又詢問了寶珠的年紀,家裏都有什麼人,說了幾句客套話,才在眾人擁簇下離去。
一直躲在櫃台後麵詳裝算賬的芽兒拍拍胸口說道:“哎呀呀,可嚇死我了,這氣派,連丫鬟婆子都穿的那麼講究,我還以為是皇宮裏的娘娘們到咱們這兒巡視來了呢。”
寶珠暗笑。等到了晚飯時候還是沒人上門,便早早收了工。
初七這天也是冷冷清清的沒半個人影。
到了初八那天,彭達自己過來了
“娘的,還是這兒的飯菜對味兒,營裏夥頭軍燒的那叫什麼玩藝兒,鹽水煮白肉,喂牲口呐,大過年的,可憋屈死老子了。”
彭達祖父那輩還是經商的買賣人,發達後的彭老太爺極力支持子孫走仕途,於是花大價錢給兒子捐了官。做了官的彭老爺隻掛了個閑職,雖然大半輩子也沒升上一級,卻把自家生意打理得風生水起,到了彭達這個孫輩,幹脆大手筆,直接捐了個參軍。
彭達在府城軍衙裏吊兒郎當的混著,家裏錦衣玉食嬌妻美妾,日子別提過得多自在,隻是時間長了難免也覺得無趣,所以這次練兵就主動請命跟了過來。見天的和營裏同僚混在一起倒也新鮮,隻是吃慣珍饈美味,對著軍中的飯菜實在難以下咽,好不容易等到飯莊年後開門,四處相邀都說大雪路滑,過陣子再去,彭達熬了兩天,還是急巴巴的自己過來了。
寶珠還記得上回的解圍之情,吩咐常師傅切了一盤子燈影牛肉,分量足足的裝了一食盒,粗釉瓶打了二斤酒,等到彭達結完賬要走時才遞過來。
“咦?陳姑娘,這是幹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