蓋著紅蓋頭的明朗也聽到那聲低叱,猜到外麵情景,低聲出言說:“水吟,你先去吧!”
“公主殿下……”
水吟還想再說什麼,明朗微怒道:“讓你出去你便出去,怎的如此不懂規矩!”
她們主奴在外征戰時長,在皇都所呆時日短。明朗從未拘束著水吟,知道水吟的性子直爽潑辣,更是因有自己護著,從不受屈,聽到這樣的話,肯定會忍耐不住。但大局當前,自己尚且容忍,怎能讓水吟壞事?
“是,公主殿下!”
水吟不甘心地應聲,委委屈屈地蹭出了喜房。關門前,還狠狠地瞪了孟千宇一眼,心裏暗道:哼,姑奶奶記住這句話了,以後走著瞧。
水吟帶上門後,喜房內隻餘下坐在喜床上、蓋著紅蓋頭的賀明朗和扶著岸椅勉強站立的孟千宇。
孟千宇一攏紅衣,玄紋雲袖,頭帶玉冠,一身駙馬裝束並未因喝醉而失儀。那張俊顏在酒在怒的雙重作用下,微紅帶醺。鬢若刀裁,眉如墨畫,麵如桃瓣,哪怕鳳目中含著極怒之氣,也似笑著一般。
孟千宇穩了穩身形,雙眼緊盯著喜床之上的紅影,心內更恨。若是往日這時,他已經摟著品茹在這張床榻之上魚水之歡、夫妻恩愛了。而今,物是人非,孟千宇心裏絞著勁的痛,強壓的怒氣湧上心頭。恨不得一把把床上的人拍飛出去,臨進喜房之前,父王母妃的叮嚀又在耳邊響起,他知道他不能。
攥成拳頭的手握得更緊,指甲紮進皮肉裏,竟沒有覺出痛來。
“你不要以為你嫁過來,我就一定會把你當成妻子一樣來愛來尊敬,我的妻子隻有品茹。”
孟千宇像是對誰宣誓一樣對床上坐著的賀明朗叫囂著。
賀明朗低低地罵了一聲,“幼稚!”,聲音極輕。正發著怒氣的孟千宇顯然沒有聽到。他還在說:“公主又能怎麼樣?皇家又能怎麼樣?哈哈……”
在孟千宇發狂的笑聲中,賀明朗仍然穩坐。不管孟千宇今晚會說出什麼惡毒的話來,或是做出什麼過份的事情,隻要他今晚在自己的房間裏過了夜,明早一切都好說。如若不然……她可不想剛回來,清靜日子沒過幾天,就要去朝堂之上。
“說話啊,你啞巴了?哈哈……外界隻傳你手不能提,難道口也不能開嗎?”
一個人的表演太索然無趣了。孟千宇折騰了一會兒,見賀明朗不理,便無法進行下去。一大步竄到了賀明朗坐著的床前,雙手緊緊扣在了賀明朗的肩上,就要猛搖。
賀明朗哪裏吃過這樣的虧,知道不能反抗,卻也暗用內力抵著孟千宇施來的力氣,硬讓個孟千宇搖了幾次也沒有搖動。
孟千宇並未注意,以為是自己喝酒喝的手軟,剛想撕掉賀明朗身上的紅袍,卻聽他手下傳來淡然沉定的聲音,“駙馬爺,你愛或不愛,本宮已經坐在這裏了,你承認或不承認,本宮都是你的妻,所以,你最好快些鬆手,挑了本宮的蓋頭,完成這個儀式,於你於我,都是解脫。”
這聲音,不是動聽不是悅耳,更沒有品茹那樣女子的溫柔,卻仍然可以讓哪怕是在酒精作用下,半昏半醒的孟千宇有片刻是被磁石一樣吸引的。
這完全是超脫了性別,清然爽和的音質。好似讓人一聽既可清憂解愁。
孟千宇愣了一下,眼前顯了半點清明,他用力甩頭,隨後又是一陣昏沉。酒勁緊隨其後地衝了上來。
“解脫嗎?公主殿下說的是這兩個字?我卻覺得隻是脫,而沒有解呢?”
這時的孟千宇神智大半被酒精麻痹,說出來的話也像是不經過大腦一般。
賀明朗微皺雙眉,她意識到了什麼。即使孟千宇再不願意這門婚事,孟千宇也是厲王府的世子,擔著厲王府幾百口人的生死。明知如此做,是滅族之罪,還要這樣……或許有人在酒裏做了手腳,否則,孟千宇不能如此失儀。會是誰呢?
兩人正相僵持時,屋外燈火晃動,一陣腳步嘈雜,傳來一女子尖厲的驚叫,“茹夫人中毒了!”
黎明前的黑暗在烏雲蔽月中愈演愈烈。喜房,在孟千宇聽到“茹夫人中毒了!”這句後,恢複了死一般的寂靜。
孟千宇的迅速離去,在賀明朗的預料之中。
茹夫人,如果自己沒有猜錯,就是自己大婚前夜那個懸梁未遂的女子。
柳品茹,出身書香。其父是翰林院正二品大學士。其兄是上任科舉的探花,也在翰林院就職,從事本朝史書的編篆,暫未娶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