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十三章 錯、錯、錯(1 / 3)

與其眼睜睜看著你被害死再丟下我一個人,還不如,讓我去,讓我成為你。

大概沈缺從那一日開始,便一直在打聽她的下落,可奈何上窮碧落下黃泉,也沒能尋著她。薛白當真就如同人間蒸發了一樣,半分蹤跡也無。如今這許多年過去了,他心中越發的不安,那個最壞的念頭也時常在自己腦中浮現,可就是執意地不肯相信。活要見人,死要見屍,他立誓不會就此罷休。而他求我的事,也不過就是這個。原本這不消他開口,依著我的性子,也定會弄個明白。不過除此之外,他卻還想親眼看看當初她別了他之後的景象,也許他從一開始就不相信她會乖乖地遠走他鄉。

這倒難到我了,若是讓我窺探別人的夢境,如今看來這簡直輕而易舉,可若是連帶著讓做夢之人也看到夢中其他人的思緒,這我可從未實踐過。心下當然打怵,一時間也想不到好的方法來,悶悶地隻得趴在石桌上。

夜風清涼,月色如水,我枕著胳膊望著夜空之中那一輪皎潔明月,它圓得簡直不能再圓了,算算日子,今日也差不多就是十五了。月有陰晴圓缺,人有悲歡離合。果真是……此事古難全啊。

“想什麼呢。”突然響起的聲音嚇了我一跳,還沒等我抬起頭,就看到書玦在我身側的另一塊石凳上坐下了。

“沒什麼,看月亮呢。”我抬手指了指天空,示意著他也看看,“怎麼樣,像不像一隻通體發亮讓人食欲大盛的餅啊。”

書玦:“……”

“深林人不知,明月來相照。說的不就是我們現在的境地麼。”良久,他低聲吟了這麼一句詩。這一句,我也是知道的,雖然極是應景,可我著實沒有這麼好的雅興。

我朝著他伸了一個大拇指,道:“虧你還有這心思,現下我該怎麼做還不知道呢。”

白日裏我已經把自己在沈缺夢中所見的那些都告訴了他,他自然明白我此刻說的是何事,隻是他一副雲淡風輕的模樣,實在讓我捉摸不透他到底是怎麼想的。

“念之你不知道麼?”他挑了眉又用手托著腮看著我,難得看到他這樣的動作姿態,平日裏他那一板一眼的樣子見得慣了,這麼看來,還真挺受用。

不過他這明知故問的語氣讓我很是不爽,“我哪會知道,以前又沒有人找過我做這樣的事兒。”

他用手支著額頭想了半晌,方道:“不必憂心,我有法子。”

我一聽當即眉開眼笑,扯著他的袖子就問,“什麼法子什麼法子。”

可他偏偏就要賣這個關子,瞥瞥嘴巴說:“現在先別問了,等到明日保管告訴你。”

我瞪著他看了一會,終究還是泄下氣來,用力拍了一下他的肩膀,憤憤不平道:“那你過來幹嘛,逗我玩啊。”

他不屑地說道:“看月亮啊。”說著便一臉認真地抬頭望著那月亮,煞有介事的樣子當真讓人想朝著那臉上掄一拳,不過我看著那張姣好的臉,也就沒了這個念頭。

沒奈何,我閑著也是閑著,便也跟著他一起賞起了月亮。也不知道什麼時候,書玦就從袖子裏摸出了一隻玉簫,放在唇邊輕輕吹了起來。那聲音還真是……如怨如慕,如泣如訴,餘音嫋嫋,不絕如縷。

他的身影在月光下變得更加不真切起來,宛如從天而降的先人,忽然闖入我的夢中。那樣子好看極了,是我從來沒有見過的好看。因為我家裏的人多練武習騎射,便沒有什麼人有這等雅興,我還是第一次看見男人吹簫呢。覺得好看,不由得就多看了幾眼。也許他覺得我的目光像是要將他吃掉了一般,便停止了簫聲。

他側過頭來問:“好聽麼?”

我點了點頭,眨著一雙眼睛還盯著他看著。

“想學麼?”他得意地揚起了嘴角,一定沒有想到我接下來的話會是什麼。

“不想。”我十分平靜地告訴他這個事實。然後看著他的表情在瞬間變得尷尬,而後又輕輕歎了口氣,“就知道你不想。”

我是真的不想,因為我對於琴棋書畫都沒有什麼天賦,要是非要學,也不過隻是浪費精力罷了。所以我本性裏就認為,這類事兒對於我來說,隻能是用看的,根本不能身體力行。想到這裏我不禁想起了小時候住在我家裏的一個小妹妹,她的父親是燕國的一個將軍,戰功赫赫,最終卻依舊戰死沙場。我父王不忍坐視她一人孤苦伶仃,便將她留在了家中。小妹妹名字叫如煙,可是一個樣樣都會的才女,我曾經和她一起學過詩經,不過我早就忘得差不多了,但她估計到現在都還記得牢牢的。我們曾經如同親姐妹一般好,不過她後來終究還是被送到了別家。

“想什麼呢?”書玦看著我的眼神有些迷離,知道我或許是走神了,又或許是走進了哪塊憂傷的記憶裏,他一開口,倒真的把我給拽了回來,“不想學就算了,那你就看著吧。”

於是我就乖乖地看著他吹簫,也不知道看了多久,直到最後實在支撐不住,才趴在石桌上慢慢睡了過去。

第二日,書玦告訴我和沈缺,隻要我們三人互相抓著對方的胳膊,互相都不離開,待得我進入沈缺的夢境將薛白之事勘探清楚,書玦就可以把我所看到的呈現在沈缺的腦海裏,這樣他就可以知道所有的這一切了。

聽他說完後我半晌都沒能把張大的嘴合上,依稀記得當年在那本《囈人枕上夢》中看到過一幅繪製著三個人的圖畫,當時隻是匆匆掃過一眼罷了,因著我從未想過與他人一起幹這秘密的事兒,雖然不知那書上記載的與書玦今日提議的是否完全一致,可他竟能在沒讀過那本書的情況之下想出這樣的計策,真是奇才啊奇才……我看著他搖頭又搖頭,直把他搖得雲裏霧裏,看起來迷惑極了才罷休。

既是如此,那麼不妨一試。

重新回到那一夜,先前從未有過的感覺便襲上我的心頭,隻覺得薛白麵上雖冷,可眼裏卻滿是脈脈的柔情,之前沒有注意到的細枝末節在此刻全都顯露了出來,我想這定是沈缺此刻所思所想吧,當下便打起了精神,待到沈缺暈闕的那一刻,立刻跟上了薛白。

我驚奇地發現這女子的內心並不是這麼好侵入的,她的防備之心大得很,甚至比先前李承嶽的都要厲害,剛開始時我隻能看到白蒙蒙的一片霧氣,待得一盞茶的功夫之後,眼前才漸漸清晰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