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夢境中猛地抽身回過神來，原本我隻是覺得身上有些乏而已，卻不想剛慶幸完就一口血嘔了出來，隻覺得眼前發黑，再運氣時就覺得丹田有些隱隱的痛，幾欲摔倒。頭都無意識地向後仰了過去，腿也軟了，卻隻覺腰上一緊，是被一隻有力的手臂環住了，隨後又有一隻手護住了我的頭，把我拽了回去。
這人除了書玦還能是誰呢。
“念之！”書玦連忙扶著我坐了下來，我斷斷續續地咳嗽著，也沒聽清楚他到底說了些什麼，隻是恍惚之間覺得一股溫熱內力傳進了體內，胸口頓時鬆快了許多。
“你怎麼樣？”他柔聲問，我忽然就有些不好意思了，隨即便低下了頭。
“挺好，挺好。”我隻是嘿嘿傻樂著，捂著胸口想要扮作西施的弱柳扶風模樣，可一想，也許這就是傳說中的東施效顰，或許又會令他徒增擔心，於是又把手放下了。
“你這是……”
“已經康複了的表現。”我點著頭對他說道，為了增加可信度，我還特地站了起來轉了個圈。
“那你來跳一個看看。”他雙手抱在胸前，挑著眉毛看著我道。
“……呃，這個嘛……”我站起來已經是有些費力氣的了，此刻手足酸軟，若是要跳兩下，那可是斷斷不能的了。
這食人之夢的事兒，有好有壞，若是美好甜蜜的夢境定會有益於身心，不求功力打進也總能圖得個心曠神怡，可若是淒涼苦楚的記憶，那可就截然相反了。可憐我不幸，讀的一連兩個夢都是後者，也怨不得自己被搞得吐血了。還好武功對我來說不算是要緊的東西，強身健體嘛，大不了再練習就是，我慶幸的是身邊有這麼一個及時雨大救星，受多重的傷都不害怕了。這樣似曾相識的感覺，腦子裏總有一個聲音提醒著我，這個書玦他……
我愣愣地朝他看過去，卻隻見他的眼神已經凝聚在了我身後的那一個物事上。
案上的盒子裏，我還道裝的是什麼，原來是當日薛白複在他臉上的那一張麵具，此時看來，依舊栩栩如生，她的手藝當真巧奪天工。若是不知其中種種關竅，乍一看到定會被驚嚇到。我隻覺得眼中起了幾絲酸澀之意，鼻子也微微有些麻酸了，怕再看下定會忍不住落下淚來，便連忙將盒子合了起來。
不知薛姑娘當日是懷著怎樣一種心情做了它的，物是人非說的莫不是就是這樣？如今他們二人都已不在，隻剩下這一個念想了。
“他如願以償，你應當為他高興才是。”書玦不知何時已輕悄悄地走至我身前，“這薛姑娘……真是可惜。”
想想她這一生，幾段浮沉，斷斷續續，我們這些旁觀者瞧著尚且揪心，更何況她這當局者，隻是如今所以一切都已塵歸塵、土歸土，隨風而散了。
“可憐她一生顛沛流離，曲折反複，卻還是沒能有一個好歸宿。”我頓了頓，又說，“如今沈缺已不在了，這東西……”
“念之你就代為收著吧。”
也罷，我想，那藏寶圖的地址還在這盒子的夾層之中，索性我就將它們一齊都帶上吧，放在這裏若是被不相幹的人拿了，豈不是白白糟踐了薛姑娘的一片心。
因為書玦當初一心想來尋我，便沒能得了空當去告訴楚遼，如今我這裏的事情已經處理妥當，卻遲遲還是沒有他的消息，這杭州城如此之大，我們兩個異鄉客孤身呆在這裏，要尋一個也是剛剛從外地跑來的楚遼，卻也是難得很了。
可總不能扔下他獨自趕路吧，江湖人可決不幹這樣不講信義的事情。我們當下便決定，暫時先在沈缺這住處停留幾日，待得有了楚遼的消息後，再作打算。
這幾日來我體力一直便有些不支，於是睡得也早，覺也是昏昏沉沉的。可偏偏這一夜睡到半夜，竟莫名其妙地醒了過來，猛得就彈開了眼睛，茫然無措地盯著黑漆漆的屋子，正納悶怎麼回事呢，忽然就聽得屋頂瓦片幾聲碎響，那聲音原本是極輕的，可我是練武之人，警惕性自然要比常人要高，又因著眼睛有些毛病的問題，聽力也更靈敏了許多，當下隻覺得高手在側，可那幾聲過後卻歸於沉寂了，四下裏寂靜無聲，一時間也無法斷定是否真的是有人來襲。卻也因此再不敢沉沉入睡，此行雖是隱秘，可難免不小心走漏了風聲，若是被有歹心的人盯上，可不知會遭到什麼樣的事情呢。當下便又瞪大了眼睛，我對於黑暗乃是駕輕就熟的了，自也是不害怕，隻是無聊之中隻得望著窗外一輪彎彎的月亮，愣愣地又看了半晌。
就在我實在有些支撐不住要合起眼的時候，驀地隻覺外麵院子裏一個黑影閃過，渾身都起了層雞皮疙瘩，細細分辨著一切動靜，果不其然，不知是何處傳來了打鬥的聲音。
自然也就顧不得儀容裝束了，我掀起被子就跳了起來。我在這裏安然無事，那就一定是書玦那邊出了亂子，他往日裏那樣待我，如今這樣的時刻我又怎麼可能袖手旁觀。急急地就跑了過去，果然見兩個蒙麵黑衣人跟書玦鬥得正緊，書玦用的一柄長刀，那兩個黑衣人均是使劍的，當下直鬥得我眼花繚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