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聲鼎沸,煙花易冷。
曲長離微微昂首,那短暫盛開在夜空的煙花,映在她的眸中,更冷了一分。
京城之內,絲竹雅樂不絕於耳,萬人空巷,隻為了能夠親眼目睹那傳說中風華絕代的薛家小姐的鳳鸞。
相比之下,區區丞相納妾便不足一道了。
幾個轎夫打開壺塞,往口中猛灌了幾口酒,也不管酒水順著脖子灑落,互相吆喝著準備起轎。
曲長離微微低下她高傲的頭顱,坐入了轎子中。
傳說薛羲娥的鳳冠漆竹絲為匡,冒以翡翠,上飾金龍、點翠鳳、珠花、翠雲、珍珠,冠用三博髻。
而她曲長離的嫁衣,連深衣都不是,隻是最最簡單的,顏色亮麗了一些的襦裙罷了。這樣的冷清,冷清到她都快忘了自己也曾經是眾人前呼後擁的神威將軍何禮夏。
曲長離的長兄曲長洲是皇上身邊的侍衛,幾日前為了保護皇上重傷不醒,禦醫說,怕是逃不過一死。寧洛北這才做做樣子,恩賜曲長洲素來疼愛的妹妹曲長離給唐丞相為妾。
即使冠上了聖上恩典的名頭,到底也隻是做妾罷了。
或者,無論她們怎樣在紅塵中兜兜轉轉,終究逃不開命運的絲線。
寧洛北,她曾經傾心相托的良人,在他下令賜予她毒酒的那一刻,就成了這個世界上最好笑的笑話。
世人該是在笑她的。
而如今,他又將她賜予唐子存。
轎子猛然顛簸了一下,曲長離一驚,沉著聲音問道:“發生了什麼事情?”
其中一個轎夫的聲音隱隱約約從轎簾外傳來:“不過是一個小卒罷了,還敢自稱曲府大公子,小姐莫要憂慮。”
曲長離心急則亂:“真的是我大哥嗎?”
幾個轎夫哄笑起來,似乎在嘲笑她的幼稚,指桑罵槐道:“怎麼能這般的愚蠢!一個小卒即使是再熟悉大公子的記憶,就以為自己真的是大公子了?”
曲長離身軀一震,腦海中隻剩下一句話盤旋。
即使是再熟悉大公子的記憶,就以為自己真的是大公子了……
她也……不過是熟知何禮夏生前的記憶罷了。
她不過是輪回的時候忘了和那一碗孟婆湯。
她竟然,隱隱存了念頭,當真以為自己還是何禮夏!
曲長離輕輕舒一口氣,暗暗告誡自己,她已經重生,與何禮夏的一切的一切,都毫無幹係了。
她該珍惜才對。
這樣冷清的日子,在沒有躁動浮華的奢靡,不用擔心背叛與欺騙,生活靜好。
曲長離抬手,一袖的花瓣落在轎塌上,留下滿室的混著夜風的馨香,也許這一刻,在香氣中,何禮夏才算真真正正的重生了。
長離長離,該是會涅槃的鳳凰!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也許是三個時辰,也或許隻是,一、二、三,三個嗬欠的時間,曲長離已經到了唐府。
甫一踏出轎子,一盆冷水迎麵而來,曲長離不避不躲,閉上了眼睛。
幾個丫鬟嬌聲笑起來:“姑娘可真漂亮,嗬嗬。象不象那五彩的公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