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有人連眼睛帶嘴巴地向他指明了噤聲的原因,他迷惑地順著那人眼睛和嘴巴飛的方向看,看到江小別後恍然大悟,然後樂嗬嗬地閉上了嘴巴。江小別立刻明白,他們在說官府壞話。人類非常熱衷於在背後說人壞話,這種並不利己的行為讓人無端上癮。現在壞話停止了,也就是說被說的人已經在眼前。也就是說,他們把他當官府中人。
江小別對他們這種行為既氣憤又理解。氣憤的是他不願意做官府中人,理解的是如果是他也會說官府壞話。因為官府的所作所為,隻要客觀描述就是壞話。江小別把這兩種情緒中和了一下,生成另一種情緒——不服氣。走上前想要加入他們,申明他是自己人。老頭們沒有料到他會過來,一下子僵住了。對弈的兩個人手摁著棋子,忘了下一步要怎麼走。
江小別看一眼棋盤,勝負已很明顯。突然其中一個老頭把棋子一扔,喊了一聲認輸,然後起身就走。其他老頭也忙跟著走,拍打著認輸老頭的肩膀,含著滿滿的謝意。江小別明了其中意思,他們是在躲他。並不是害怕,而是赤裸裸的嫌棄。人越老脾氣越強,尤其是這些愛玩競技的老人。為了不跟他一起,竟然不惜認輸。更讓他鬱悶的是,認輸的老頭是要贏的那個。
突然想到以前他們看到自己也都躲,是因為怕丟幾個棋子。形式上都是一樣的。一下子就釋懷了,感謝自己之前就不招人待見。江小別抬起頭,朝他們去的方向喊了一聲“去你娘的”。頓時覺得心情上升了一個境界,由釋懷變成了開懷。當朝重孝道禮儀,對長輩要尊重,辱罵長輩是要下獄的。而他一下子罵了好幾個長輩的娘,那可都是先輩,有的甚至是前朝的人。
江小別馬上想通了。不是別人看自己的眼光變了,而是自己變了。變成另一個不喜歡的自己,隻不過不容易察覺,通過別人的眼睛,如同照了一下鏡子,突然醒悟。如果做一個壞人,就不在乎別人怎麼看。對方一不小心恨意沒提取夠,還會覺得是褒獎的眼神。
接著往前走,路過一個賣炸糕的小攤。江小別一屁股坐下,伸出三個手指。小攤老板的眼神依然沒有一點創意,跟那幾個老古董一樣。江小別在心裏默默地把他娘也添加進去。老板沒有回話,但也沒有拒絕。慢條斯理地給他夾炸糕,拿盤子筷子。又來一位客人,立刻熱情招呼。這是一種公然怠慢。是在考驗江小別的臉皮,如果受不了就自己走人。一個做小本買賣的人,誌氣高到寧可不賺他這份錢。
江小別就是不走,就是要吃他的炸糕。而且他準備成全他,因為他沒帶錢。不一會兒,炸糕來到麵前。之所以說來到麵前,是因為老板根本沒過來,直接扔過來的。像打發要飯的。江小別不卑不亢,他就是來要飯的。吃完之後甩頭就跑,邊跑邊想,要飯的應該是這份氣質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