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在詫異之間,進來一個衙役。衙役急匆匆跑上前,一拱手說:江公子,大人讓您明天去縣衙。
江小別說:你大晚上冒著淋雨的危險跑過來就為了跟我說這一句話?
衙役說:是。
江小別說:為什麼不明天來呢?
衙役說:明天來說這句話,就變成了您後天去。
江小別點點頭,說:嗯,還是你考慮的周全,我明天一早就去。
衙役一拱手:告辭。
江小別說:這就走了?
衙役說:是,小人得趕緊回去複命。
江小別一聽他是必須回去,放著心說:進屋吃點飯吧。
這純粹是一句客氣話。屋裏食物已經被他吃得一幹二淨,衙役要是真進去了,唯一能吃的就是把自己烤了。但這很明顯是行不通的,因為油燈已經不夠了。
衙役說:不了,晚了大人要責罰了。
江小別說:好吧,有勞小哥了。
衙役往回跑,跑到門邊時被江小別叫住,他說:小哥,能幫我把門帶上嗎?
小哥看了看搖搖欲墜的兩扇破門,覺得帶上需要很高的技術,他可以直接帶走。小哥答應也不是不答應也不是,站在門當中麵露難色。
江小別微笑著說:我來吧。
很明顯,賑濟的事情有回音了。對老百姓來說,這是一件好事。他是老百姓。但對他來說,這不一定是好事。這是在權威麵前,明目張膽的撒嬌耍賴。好比公堂上問了他兩個問題:殺人是不是得償命?他說是。你是不是殺了人?他說是。最後宣判:那你償命吧!他哭著說不行。
來到屋裏,看一眼桌上的油燈。燈油已快耗盡,剩下一些雜質,發出劈劈啪啪的響聲。然火苗反而愈加猛烈,體積比剛才大,沒有風卻劇烈搖曳。像是一個人踮起腳尖,顫抖著朝天空怒吼。它在用最急迫的心態把燈油耗幹,用最瘋狂的力量將自己的生命結束。結束在明晨之前。
江小別苦笑一聲,對燈說:你可真講義氣啊。
早晨被雞叫吵醒,睜開眼坐起來醒神兒。沒睡好,心情有些煩躁。若不是今天有事要辦,非得去找這隻雞理論一番。當然理論的結果要麼雞跑,要麼被烤。巷口有半截殘破的矮牆,有責任心的公雞每天早晨就站在那上麵打鳴,叫人起床。對人們來說相當於一個鬧鍾,但對江小別來說相當於一個討厭但味道鮮美的鬧鍾。
江小別是個無所事事的人,不需要鬧鍾。每天睡到日上三竿已是他的最大追求,如此簡單的追求卻總被雞阻撓。因此有一天,他就跟矮牆上的上一班公雞進行了一場深入探討。最終得出的結論是鹽放多了,有點鹹,下次要注意。那隻雞是王財主家的,王家距離矮牆有一段距離。很難想象一個生在富貴家庭的雞,居然每天早晨起來趕很遠的路,堅持上崗,叫人起床。可能是因為矮牆周圍都是窮人,待人和善,待雞也和善。但是它忽略了一點,這裏還有一個餓鬼江小別。有人說人因為窮而產生信仰,有的信佛有的信道,有的甚至信官府。江小別不玩那些虛的,人窮到一定程度就隻信食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