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濃於血 序 剪影(1 / 1)

我們生於血肉,饗於血肉,亦將歸於血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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血沼群的天空從不晴朗。

位處於人類聚落邊緣的血沼群從早在聚落,或許也是人類出現開始,就被窒塞著大量的垃圾——從家庭日常產生的汙水零雜、某些讓人尷尬的液體及擦拭物、被清理掉的毛發、動物的排泄物、無法回收的建築殘垣斷瓦、在陰雨天順著流水衝刷離開城市的汙泥到各種實驗性的危險溶液、恩怨仇殺中扯出某個倒黴蛋的大腸小腸心肝肺、見不得光的屍體,甚至是某些活不下去而尋死的蠢貨。

但是,嘿,你看,聚落的城鎮城市可是在血沼群脈絡般的形狀中艱難找出,才勉強足以讓人類安身落腳的海中孤島,每一塊土地的不合理利用都顯然是在人們的這小塊心頭肉下刀,所以把一些次要問題拋開處理不是理所當然的嗎?況且血沼群對此還幹得不錯。

血沼群黃昏猩紅近墨的天空下,索林對此深表讚同。

這位因為機敏的反應和眼色招待客人從不怠慢、做雜工勤勞吃苦不聲張,於是被那個名義上是自己叔舅的雜貨店老板逢人便誇,這位小鎮知名天上少有地下絕無的優秀青年目光深邃地看向血沼群,一具屍體正在沉沒著。

那是就在剛剛,又一個不幸在鬥毆中打出了腦漿的倒黴蛋被他扔進了稠紅的沼水,索林窮極無聊地看著那個倒黴蛋的屍體剛剛投進水,一縷縷沼水就像是聞到了血腥味的凶齒魚一樣一層層攀上了他的身體——先是毛發如同火燒般迅速消磨,然後首先是薄脆的眼球和眼皮被撕下,之後是紅白相間的神經和腦漿腦幹;另一縷沼水則選擇進攻屍體的肚臍,沒過幾秒裏麵就像是開了一場盛大的音樂會沸騰起來,不過索林知道,隻要沒多久,裏麵柔弱的腸子和內髒就會像是肉市裏詹娜大嬸打好的肉醬一樣又黏又綿;最後是塊塊暴起的肌肉,看起來像是有一個或是一群無形的美食家用叉子挑選一塊好肉,準備做一頓豐盛的烤肉大餐,不過也很快被無形的惡食客吃個精光;隨後剩下的才是屍體能在血沼群裏留下的唯一痕跡——一坨七瘡八孔的枯皮裹著滿是焦黑肉渣和筋骨的人體骨架,至於內髒?不必在意,它們很快就會流盡了。

願你安息於蒼白之地。

索林在心中低語。

相較於別的結局,這未嚐不是一種解脫。

索林眯起眼,被紅色天光染成酒紅色的金色瞳孔中,血沼群的霧氣讓眼前一切都像是高熱下融化的空氣搖擺不定,但他仍看得見有一個人影立在遙遠的對岸邊。

狂妄地切開了赤紅天像的中央,抖落了一襲墨色蓑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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雜貨鋪的老板安托是在三刻鍾之後才發現自己的夥計——兼侄子,這很重要,意味著工資可以再少那麼一小半紅貝——翹班了。

無怪安托的反應太過遲鈍,“安托的魔術盒”是這一片頂好的雜貨店,任何人都能從這裏找到自己想要的東西,想要男用物品的男人、想要女用物品女人、想要女用物品的男人、想要男用物品的女人、想要讓某個人活下去的男人或女人、想要讓某人不打一點水漂就消失的男人或女人,安托的魔術盒可以滿足很多人的需求,由此可以想見生意的繁忙。

當然,安托的魔術盒賣的隻是“東西”,而不是某些見不得光的業務。

我不是“幹活”的人,我隻是大自然的搬運工,安托信奉這一點。

所以生意日益興隆。

但是再興隆的生意與服務也比不過每天的午間,將光芒灑向大地的魔月侵占日光的兩刻鍾——雖然比不得夜晚幽影重重下一命嗚呼的危險,但被月光照到的最好結果也是在床上挺屍個三五天——忙碌了半天的安托習慣了在這段時間小憩片刻,誰能預料到索林那個頂呱呱的安穩小夥子就這麼翹班了呢?

甫一少了那個金眼睛的夥計,安托即使忙得連軸轉,也來不及將所有的客人打量仔細嘍,要知道,這可是他立身安命的本事呢。

因此,當他轉向另一個客人,還沒來得及說出那句知名的問候語“請問要來點兔子嗎?”之前,一縷帶著血光的銀色就已經從他的眼皮底下掠過。

“……客……人?”

這是對突然的死亡毫無知覺的人類,以血沫堵塞的漏氣喉嚨發出艱難的聲音,“安托的魔術盒”的店老板意識漸漸模糊。

“……”

在一片“殺人啦”“快跑”的喧囂哭喊中,黑色的“客人”摘下頭上的蓑笠放在胸前向腳下的死者彎腰致意。

niatsusha

向你致敬。

elykunlaeru

必要的犧牲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