蘭香殿外,一個簡單翠衣的小宮女沉默地站在廊外,日色漸沉,風徐徐吹來,她不曾梳起的長發就這麼隨意地飄動著,配上她略顯寬鬆的衣裙,格外弱不禁風。
正在這時,大門外走來一個粉裙的宮女,同樣款式的宮裙穿在她的身上卻多了一份嬌豔。她的前麵,另一個年紀稍大,宮裙裝飾也更為繁複了些的宮女抬頭一眼便看到廊上的小宮女,不由眉頭一挑,冷哼道:“可以出來了?那傷勢想是好了。怎麼你卻告訴我她還在躺著?”
“這……點翠她早起還很虛弱的樣子啊……”聽她一開口即是這麼興師問罪的語氣,粉裙的宮女不由縮了縮脖子,小聲答道。
二人說話的聲音本來不小,點翠早已注意到這邊,待到兩人走近了來,她便立刻上前行禮:“明姐姐怎麼來了,這個點,不是該伺候美人梳洗的嗎?怎麼有空來我和采荷這裏?”
上下看了眼點翠的姿勢,見實在挑不出什麼問題來,明環才冷冷道:“怎麼?你們這裏,我還來不得嗎?”
聽她說話如此冷硬,點翠眉頭一皺。
就在這時,采荷忙上前兩步笑道:“來得!當然來得!點翠向來不會說話,明環姐姐不要和她一般見識才是。點翠!還不快回去休息,你才剛好些,怎麼就出來吹風了?萬一要是發了燒可怎麼好?難道你還指望美人再替你請一回禦醫嗎?”
說著,她朝點翠使了個眼色,示意她不要再多說話。
明環對她話裏的潛台詞豈有不知的道理?隻是想到鬱美人之前的交代,也不好再多為難,隻是上下掃視了一圈點翠,嘴角一勾,道:“罷了,我也不過是奉美人的意思來瞧瞧你的傷。既然你現在能走動了,就別再躲懶了,明兒一早來給美人請安吧。”
聽她這麼說著,采荷心裏不由一驚,正要再說什麼,左手卻是一緊,她回頭一看,點翠對著她搖了搖頭,同時答道:“我知道了。明環姐姐事情多,就不留了。”
見點翠又是這麼一副淡淡的語氣,采荷不由又是一驚,再看向明環,果然見她本來就冷厲的表情上又布一層寒霜,惡狠狠瞪了她們一眼,轉身便快步走了。
點翠眯眼看著她離開了二人居住的院子,這才鬆了手,轉身走進了房間。
采荷跺了跺腳,也跟著走回房間去,同時口中忍不主念道:“點翠,你剛才怎麼那麼和明環姐姐說話?咱們平時對她逆來順受都快撐不下去了,你倒好,這傷才剛好,怎麼就……”
點翠看了她一眼,笑道:“你也說了,咱們逆來順受也好過不到哪裏去,又何必再勉強自己呢?”
采荷一愣,轉眼看著點翠,心裏那一絲隱隱的怪異感覺更甚了,明明眼前坐著的就是她自進宮以來就在一起受訓的朋友,可是怎麼總有種不對勁的感覺,似乎自從受了杖責之後,點翠,換了個人似的?
感覺到采荷注視的目光,點翠也不躲閃,隻是淡淡地任由她打量著自己。其實采荷猜得沒錯,現在的點翠已經不是當日的點翠,而是那含冤枉似的婉雲了。
以婉雲的判斷,這身體原來的主人應當是在那三十杖裏往生了,而她,雖然不複當日孝賢皇貴妃的榮耀,老天卻還是給了她一具軀殼,一個機會,一個向所有那些害了她和她腹中骨肉的人,複仇的機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