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晨不記得自己到底是哪一年認識的龍先生了,也許是高一,也許是高二?但他很難忘記他和對方認識的那一幕。
那天風很大,說明極有可能是春天,但陸晨依稀又記得那天似乎有漫天飄零的銀杏葉子,說明很有可能是秋季,可銀杏葉子卻是綠色的,這又證明了那天可能是夏天,可那天陸晨上上完廁所發現廁所停水,缺水又往往發生在冬季。
總而言之,除了寒暑假,可能是一年四季的任何一天,同時也說明了記憶這個東西是有多麼的不靠譜。
不過陸晨本來就不是個嚴謹的人,他習慣於把這些混亂的記憶當做事實——所以那一天的風很大,下課後陸晨和以往一樣上廁所,可上完後卻發現洗手台上的水龍頭不出水,隻好趁無人注意的時候在衣服上抹了兩把……極好。
他湊熱鬧的欲望並不是特別強烈,所以如果不是猛烈的風被高樓擋回來後順著走廊肆意的呼嘯,他不會注意到樓梯口上圍著一群人。
當然如果的意思就是這些都隻是假設,事實上他看到了一堆人圍在樓梯口不知在幹什麼,起哄的呼喊在猛烈的風中被拉出長長的聲線,支離破碎。
“兄弟,你們在看什麼?”
陸晨踮起腳卻看不到人群的中間,於是隻好隨便問了一個人。
“我也不知道……你自己不會看?”
那人比陸晨還矮一個頭,但轉過頭衝他翻白眼時,鼻孔卻都快衝到天上了,噴了陸晨一臉熱氣。
陸晨討了個沒趣,心中暗罵,不知道你興奮個什麼勁?
“好!再來一個!”
正當陸晨擺手準備走人時,人群中突然爆發出一陣熱烈的呼喊,似乎有什麼裏好看的表演。
這個時代了還流行街頭賣藝?陸晨想到了古裝劇裏麵的胸口碎大石,圍觀的群眾們也是這樣喊的。那麼接下來裏麵理所當然的應該穿出一個粗獷豪放的聲音:“各位兄弟朋友有錢的捧個錢場,沒錢的捧個人場……小弟這副祖傳膏藥,專治跌打損傷……”
當然不可能!這可是學校啊!
他想象著人群中的各種畫麵,可就是看不到,接著他就發現自己挪不動腳了。
這仿佛神的旨意一般,他突然覺得他想看看,他得看看……可是他擠不進去。
“擠什麼擠?你這人有什麼毛病?!”
剛才那位朝天鼻一邊用力往人堆裏擠,一邊轉過身怒斥陸晨的素質低下。
擠人堆是個技術活,強攻不行,得智取,親身體驗過人民群眾團結一致的厚重力量後,陸晨有了新的認識。
他看了眼傾盡全身力量朝人堆裏紮的朝天鼻兄,那位兄台顯然是老手,盡管來得不是很及時,但憑借著毒辣的眼光和見縫插針的身手,竟然陷入人堆幾分,眼看馬上就可以借著後來的人推力繼續往裏走,陸晨連忙跟上。
事實證明陸晨的決定是多麼睿智,他一邊極力推著朝天鼻的腰,給予對方強大的力量支持,一邊跟著那人所開辟出的道路艱難推進。然而擠到差不多有一半時,終於沒法在前進絲毫,這事就像是挖地,越到裏麵越結實,哪怕你朝天鼻兄是根針,也插不進沒縫的石頭裏。
陸晨被在人堆中間進退不得,那群人和他一樣,明明什麼都看不到,卻偏偏一個比一個興奮,紅著臉,粗著脖子不知道在叫什麼,也許他們在乎的根本不是裏麵的胸口碎大石,而是擠人堆所帶來荷爾蒙迸發的快感。
汗液混合著腋臭伴隨著呼喊聲和罵娘聲在空氣中肆意飄蕩,外麵猛烈的風在眾誌成城的人堆麵前顯得如此無力。
陸晨後方突然傳來一陣巨大的推力,本來雙手扶住朝天鼻的腰,卻一下插進了對方的衣袋裏,手指上傳來紙張粗糙的手感,來不及思考,前麵的人不甘受到這種挑釁,一邊罵娘,一邊傳回一股毫不遜色的巨力,把陸晨和朝天鼻分開來,然後……一疊花花綠綠的鈔票就出現在了他手中。
作為一個接受過九年義務教育的好孩子,陸晨當然沒想到要把這筆錢據為己有,這是偷盜!想要塞回去,下一股從後麵來的推力又遲遲不發,怎麼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