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雲變
六分鍾，在於鴻飛的腦海中時光倒流，無數個片段交疊出十幾年的畫麵，那其中有辛酸也有快樂，有無奈更有悲壯。畫麵的最後，是八歲的於寒那天真而純淨的笑！
煙已成灰，最後的星火灼痛了於鴻飛的手指，他機靈靈從回憶中驚醒，眼前隻剩下一片黑蒙蒙的寂靜，還有那不請自來的清冷月色。
他深深地吸了口氣，挺了挺僵硬的背脊，打開車門，大步走向那間燈火輝煌的別墅。
別墅的門前站著四個彪形大漢，四個人同時盯著一步步走來的於鴻飛，身形漸漸繃直，化作四支隨時可離弦而發的箭。
於鴻飛悠然笑道：“裴四在裏麵？”
其中一名大漢瞪起眼睛反問：“你就是於鴻飛？”
於鴻飛笑著點了點頭，也不再跟那大漢多說，徑自推門而入。那四人亦沒有阻攔，想必對今晚的這場約會也是早有準備。
別墅的大廳很寬闊——寬闊得可怕。於鴻飛站在大廳的中央，環顧四下，突然就有了這種感覺。
偌大的一個開放式三層別墅，被慘白的燈光照得如同七月豔陽下的沙灘，亮得刺眼白得驚心。於鴻飛仰首沿著大廳中央那盞自屋頂垂下來的巨型水晶吊燈看上去，除了那一圈圈的回廊和樓梯，便隻剩下那一扇扇緊閉著的房門。沒有人影，沒有聲音，目光所至均似被時間凝結了一般，靜止！
於鴻飛收回目光，重新望向他剛剛走進來的那扇大門——大門緊閉！他緩緩歎了口氣，這極輕而飄渺的歎息聲隨即便從四麵八方壓了過來，帶著森冷的寒氣撲向他！
於鴻飛不禁打了個寒戰，暗暗捏了捏漸覺僵冷的手指，找了個寬大舒適的沙發坐了下來，長歎道：“既來之則安之！”
既來之則安之！屋子裏迅速回蕩起這雄渾無奈的歎息聲，一聲弱似一聲。就在這回聲將盡未盡之時，門外突然傳來一陣大笑：“既來之則安之！說得好！”大笑聲中一人推門而入。
於鴻飛沒有抬頭，隻看了看腕表，緩緩道：“你比我的預計提前了十分鍾！”
“我本來可以更早，隻是臨時被一些小事耽擱了。不然，小龍怎麼著也得盡地主之誼在這裏恭迎飛哥！哪有讓客人空等的道理？”說話間那人已站在於鴻飛的麵前，滿麵紅光燦燦而笑，卻不是小龍是誰？
於鴻飛的臉上不見一絲驚訝，反而淡淡笑道：“的確不該！不該連杯熱茶都沒有！”
“這倒不是我沒想到，”小龍頓了頓，沉聲道：“隻怕我準備了，飛哥你也不敢喝！”
言罷二人相視而笑，大笑！
小龍大笑著在於鴻飛的對麵坐下，於鴻飛則收起笑臉，感歎道：“不愧是我一手調教出來的兄弟，果然沉得住氣。”
“這是我的地盤我自然沉得住氣，倒是飛哥你對我的出現就一點也不覺得吃驚嗎？”
於鴻飛大笑道：“既然你我都已心知肚明，還有什麼可吃驚的！”
小龍搖頭道：“說到心知肚明，其實我倒還有件事弄不明白！”
於鴻飛道：“你說。”
小龍道：“我一直做事都很小心從沒出過什麼岔子，怎麼就讓你懷疑了呢？”
“你做事雖然周全，卻也難免意外。莎莎的出現於你而言，就是一個意外！”於鴻飛不急不敘地道：“你明知道莎莎的性子，還故意把她安排給一些個難纏的客人，這個舉動很不像你平日的作風。”
小龍饒有興致地道：“不錯，我是故意針對她，那又能說明什麼？”
於鴻飛淡然一笑道：“本來是說明不了什麼，如果她不是陸成的妹妹！而那個陸成又恰巧是一直跟著你的小弟！”
“唉！”小龍歎道：“我就知道這個莎莎一定會壞了我的事！”
“所以你派人抓了莎莎，又故意讓耗子發現！就是為了引我過去，好讓我把注意力轉移到裴四的身上！”於鴻飛緩緩道：“而我的意外受傷更給你的計劃錦上添花，你正好利用這個機會把鬼街的關鍵位置都換成你的心腹。”
“我既然敢那麼做，就沒指望瞞你！”小龍抬起下巴一幅目中無人的狂妄，不屑地道：“我早就煩透了在你的眼皮子底下演戲！”
“可你還沒有萬全的把握！”於鴻飛不動聲色地道：“所以對我那麼直截了當的提點，也隻能裝傻充愣！”
“不錯！我明知道你那些欲擒故縱的招術就是預備對付我，是想敲山震虎讓我自投羅網，可我偏要裝傻示弱！”小龍得意地道：“那並不是因為我沒把握贏你，而是因為……”
“因為你正在等待一個絕佳的時機！”於鴻飛冷笑著打斷他：“等小寒事發逼我亂了陣腳。”
直到此時小龍的表情才有了些許驚詫，他脫口道：“你知道小寒的事是我做的？”
於鴻飛笑了笑，那笑容竟然有些溫暖的味道。然後他長歎了一聲，道：“這就要謝謝你的於心不忍！你害我，是因為我對你的懷疑已經威脅到了你的生命和前程，可你對小寒終究還是下不了狠手！所以，你給她的毒品隻是摻了大麻的香煙，這種東西，抽個一年半載的，也不會對身體有什麼太大影響。隻是要戒的話，就難免要受一點罪。你算準我一看到小寒染毒定會急火攻心憤然出手，而絕不會去追究那毒品的性質，所以，才放心地下了這個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