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22章 寧鳴而死,不默而生(4)(2 / 3)

(甲)能力(行為的能力)。我們講道德的書,都注重存好心一句話,誰知道我們要講道德,不是存了好心便罷了,我們還要有能力把這好心推行到實際上。若有了心,沒有力,便成一個被動的“好人”,有什麼用處呢?所以我們要養成一種人,使他有肩膀擔負責任,不怕難,不怕苦,自動非被動,敢言又敢行,這才算是一個有道德的人。這種能力,我們就叫他品性的原動力。

(乙)但有能力,還是不足。能力不善利用,就會變成危險的東西。有大能力的人,有時會把人家的權利摧殘。所以有了能力,還要把他引到一條正路裏去,使他成有用的力。這種能力,方才可寶貴。照這看來,智力和感情是要看重的。智力是具一種有判斷力的常識,看事能明白,知輕重大小,遇事能措置得當。抽象的是非,空懸的好意,是不能成這種判斷力的。要個人從實際上磨練,方才能到這地步。

(丙)徒有智力,還是不足。我們知道很有判斷力的人,還是不做事情,這是因為沒有一種活潑潑、抑不住的一種感情,從這裏邊發出來。(孟子說惻隱之心,仁之端也;又說擴而充之足以保四海。都是講這道德感情之作用。)所以我們要講感情一方麵。我們可知有判斷力,有忍耐力,不畏難的人,固然也能做好事情,但我們把“鐵麵”與“婆心”兩種人相比較,覺得“婆心”的人是和藹溫柔的,是慈悲的;“鐵麵”的人是正式的,是照格式做的。要養成和藹溫柔的品性,是要把感情注重。

學校中應該是什麼樣做法,才能養成有能力、有判斷力、有感情的品性呢?杜威有幾句話,請列位聽:

(A)第一件,品性的能力是不能用抑製法養成的。我們不能從消極的抑製裏邊,找出積極的自動來。有時因為要將各種能力聚在一塊兒,使專心致誌做一件事,我們不得不防製他的能力在他方麵亂用。但這是引導,不是抑製;這是貯藏,不是塞住。好像園中一池水,我們要作灌花之用,便不能讓他東西亂流。這貯藏的時候,便有許多真正的抑製力在裏麵,不必另外再用抑製方法。倘有人說抑製力在道德上是比較引導力為要緊,這好像說死是比生為貴,消極比積極為貴,犧牲比服務為貴了。有道德教育價值的抑製力,是包括在引導力裏邊。

(B)第二件,我們要問學校裏的功課,從心理上看來,是否為養成判斷力所必需的,識得比較的價值,就是判斷力。故欲養成這種能力,必須使兒童具有一種選擇和判別的能力。徒然讀書聽講,不能辦到。學判斷力的好方法,就是要兒童時時下判斷,任選擇。還要自己來判斷,自己來選擇。判斷選擇後自己去做,使他知道他自己行為的結果。或成或敗,有了結果,才能下判斷。

(C)第三件,慈悲心,或與人表同情的心,必須養成的。要養成這種感情,須要留心美的環境,使兒童受一種感美的影響。若校中功課是正式的,學生又沒有社交生活團體集合的機會,感情的生機就會餒死,或從不規則的一方麵去發泄,更把他弄壞了。有時學校以實用為名,使學生但習讀、寫、算三者,和其他幹燥的功課,把他的耳掩住,不聞好文學,不聽好音樂;把他的眼遮住,不見好建築,好雕刻,好圖畫。這樣辦法,我們就沒有把兒童的感情養好的機會。他的品性,就缺這一份重大的要素。

(原載1919年5月《新教育》第一卷第3期,又載1919年7月6日至9日上海《民國日報·覺悟》副刊。收入1992年人民教育出版社《胡適教育文選》(柳芳主編)等)

新思潮的意義

——研究問題 輸入學理

整理國故 再造文明

近來報紙上發表過幾篇解釋“新思潮”的文章。我讀了這幾篇文章,覺得他們所舉出的新思潮的性質,或太瑣碎,或太籠統,不能算作新思潮運動的真確解釋,也不能指出新思潮的將來趨勢。即如包士傑先生的《新思潮是什麼》一篇長文,列舉新思潮的內容,何嚐不詳細?但是他究竟不曾使我們明白那種種新思潮的共同意義是什麼。比較最簡單的解釋要算我的朋友陳獨秀先生所舉出的《新青年》兩大罪案,——其實就是新思潮的兩大罪案,——一是擁護德莫克拉西先生(民治主義),一是擁護賽因斯先生(科學)。陳先生說:

要擁護那德先生,便不得不反對孔教,禮法,貞節,舊倫理,舊政治。要擁護那賽先生,便不得不反對舊藝術,舊宗教。要擁護德先生,又要擁護賽先生,便不得不反對國粹和舊文學。(《新青年》六卷1號頁1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