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感染麵前路多艱,古老中醫放異彩 3(1 / 3)

第一章 感染麵前路多艱,古老中醫放異彩 3

病毒性腦炎

濕病後期,出現神昏痙厥,痰鳴苔膩,應鑒別是液竭痙厥還是痰閉心包,治療采用滋水涵木或豁痰開竅。

我為碩士研究生講課,課程已經過半。為聯係臨床安排了一次病例討論。

“按計劃今天不講課,配合大家複習,來進行一次病例討論,現在我來出一個我經治的實際病例。”我將事先印好的病曆摘要,發到學生們手裏。

大家先來聽我將這一病曆摘要念一下:

畢姓男孩,7歲,1978年4月會診病例。患兒於3周前發熱頭痛,頭痛較重,伴有嘔吐、嗜睡、大便不暢,入院已兩周,發熱漸退,仍昏迷,角弓反張,喉中痰鳴,多汗,大便數日不行,舌苔黃厚而膩,舌質略紅、舌強,脈滑數有力。西醫診斷:病毒性腦炎。經病房主管醫生自行采用中西醫結合治療,病情一度好轉,於4月24日後,考慮到該病例病情已經到了感染後期,邪少虛多,遂改為三甲複脈湯治療。但是此後症狀又見加重,仍神昏痰鳴,項強,角弓反張,全身有紅色皮疹(胸腹和四肢都有),壓之褪色,低熱不退,舌苔白膩,舌質略紅,脈弦滑。

我念完病史,向大家說:“根據以上病史,你們考慮一下,重點要對此病例做出辨證,並提出處理意見。”

學生們大約經過十幾分鍾的考慮,相繼開始發言。

學生甲首先舉手發言:“這一病例發病急來勢猛,很快就進入到嗜睡神昏,這是因為邪氣壅盛,很快深入心包,是一種逆傳心包的現象。目前,邪氣未盡,正氣已虛,應該采用攻補兼施的治療原則。”

學生乙附和道:“我基本同意這一意見。葉桂說:‘延之數日,或平素心虛有痰,外熱一陷,裏絡就閉,非菖蒲鬱金所能開,需用牛黃丸、至寶丹以開其閉。’在急性期可以用安宮牛黃丸治療。但現在應該是恢複期,能否用安宮牛黃丸,我不太清楚。”

我對學生能準確地指出逆傳心包以及應用葉桂《外感溫熱論》原文來解釋病情感到滿意,但他們尚不能全麵把握病症的核心。於是我說:“大家分析得不錯。但還有三個問題需要明確:第一是邪的性質;第二病情狀態,即現在是邪實為主還是正虛為主;第三先前病房主管醫生此時用三甲複脈湯是否正確?”

學生丙說:“我覺得從整個病情發展來看,應該屬於溫熱之邪而不是濕熱之邪所致;當前病情已過了急性期,進入到了恢複期,溫邪容易傷陰,嚴重的陰虛液虧也可出現神昏痙厥。所以我認為應用三甲複脈湯治療是正確的。”

學生乙說:“我認為病程雖然已經到了後期階段,關鍵還是要看證。我覺得現證仍然是心竅閉阻,故治療仍需開竅。”

學生們討論很熱烈,在討論中確實涉及到一些重要問題。但意見有分歧。我做了以下分析:

“從整個病情發展看,是屬於溫熱性質。如果是濕熱證,確實病情發展不會如此之快。但現在舌苔仍為黃厚膩苔,是屬溫熱夾濕的性質,夾濕容易釀痰。剛才有同學引用葉天士的話‘平素心虛有痰,外熱一陷,裏絡就閉’,說明心虛與夾痰,是外邪內陷,內閉心包的重要因素。至於當前是以正虛為主還是以邪實為主?剛才有同學說得很好,主要看證。現證是痰鳴、舌強、神昏,且舌苔厚膩,乃痰閉心包之確證,理當豁痰開竅為主,過早應用三甲複脈湯等滋膩之品,弊端立見。”

“我還有一個問題。就是關於病變層次的問題。此病例現在是邪閉心包似無問題,但按衛氣營血辨證來分析,究竟屬於哪一層次?您在講課的時候說過,疹出與舌絳是營分證辨證要點。此病例有疹出,但無舌絳,能說邪在營分嗎?”學生丙問。

“這位同學提出的的確是一個重要問題,邪入心包是病變部位,衛氣營血是病變層次。病變層次也是需要明確的問題,因為這與治療用藥密切相關。不少人有一個誤解,認為邪閉心包均是營血證。大家必須知道,邪閉心包原因有多種,可以有因熱、因毒、因痰、因濕、因瘀等不同。如果因熱、因毒,多伴邪入營血;但因濕、因痰則不然,有可能仍在氣分。此例舌略紅而舌苔厚膩,顯然邪仍在氣不在血。”

“那麼皮疹又如何解釋呢?”學生丙又問。

“這是一種‘濕遏熱伏’的現象。因為濕阻氣分,熱邪內逼營分所致。因此重心在氣不在血,禁用清營湯、犀角地黃湯之類。”

大家對此病人的立法處方又進行了熱烈討論,最後我又發給大家預先打印好的答案。

辨證:溫熱夾濕,痰阻清竅,肝風內動,邪逼營分。

治法:清熱化濕,豁痰開竅,清營透疹,平肝熄風。

處方:菖蒲鬱金湯加減。

石菖蒲9g鬱金9g遠誌6g天竺黃6g

膽南星6g金銀花10g連翹10g桃仁6g

赤芍9g黑白醜各2.5g大青葉15g牡丹皮10g

人工牛黃1.5g(衝服)

結果:經服上藥,病情再度趨於平穩,皮疹消退,並有脫皮,自5月18日已能聽懂別人說話,已能進食,停止鼻飼,5月22日苔已脫盡,證明邪盡而陰液大傷,遂用二甲複脈湯善後而愈。

後來討論中有學生提出:“請周老師對處方進行分析,好嗎?”

“好的。此證雖然仍屬痰閉心包證,但畢竟已至病的後期。應用‘三寶’有用藥過重之嫌,故處方以菖蒲鬱金湯變通。方中石菖蒲與鬱金芳香開竅;遠誌、天竺黃、膽南星清化痰熱;桃仁與赤芍活血;赤芍、牡丹皮、金銀花、連翹清泄營分熱邪兼活血,並可透疹;二醜滌痰,以加強豁痰之功;大青葉清熱解毒;人工牛黃清心肝熱毒。當初痙厥痰鳴苔膩,乃痰閉心包,禁用三甲複脈湯滋陰;現病情已平穩,舌苔盡脫,乃邪去液虧之象,故用二甲複脈調理善後。”

通過這一病例討論,可以有三點啟示:第一,正確辨證的重要性,因為它是正確治療的指針。第二,中醫辨證與治療,往往隨著細微的差異,有本質的不同而導致治療的錯誤,即‘差之毫厘,失之千裏’,因此大家以後臨證一定要在細微處下功夫。第三,中醫治療中有很大靈活性,但絕不是靈活無邊,而是有較強的原則性。如果違反了原則性,就會導致治療的失敗。”

腸傷寒

濕溫發熱不退,脘連腹脹。治療訣竅為化濕宣通陽氣,退熱消脹。濕熱在氣分,病在脾不在腸胃,也無燥結之症,禁用下法。

今天又是帶領學生到某醫院聯係臨床實際的時間。到了該院,白大夫帶領我們來到傳染病隔離病房,在一個發熱不退的患兒床前停下。

“這個女孩4歲,因發熱不退於兩周前入院,發熱已經21天,持續不退,體溫波動在38~39℃,困倦乏力,胃納不佳,麵色黃白,大便溏薄,每日一二次,肝脾輕度腫大,血肥達氏試驗“O”,“H”滴度增高,均為1∶360。西醫診斷已經明確,即腸傷寒。入院後用氯黴素治療,沒有能夠控製病情,體溫不降,反而出現腹部逐漸脹大,但無腹水征。現在患兒出現明顯的耐藥現象,所以想請中醫會診,能否采用中醫治療?”

“可以,中醫治療應該會有效果。”我蠻有信心地回答。

“好,那就辛苦你們了。”

待白大夫走開後,我們詳細觀察了病人。現症:發熱,麵色黃白,精神欠佳,表情淡漠,困倦納少,腹脹大如鼓,舌苔白膩,舌質淡紅,脈濡略數。

看過病人以後,我帶領學生走出病室,脫去隔離衣、洗手,找一個會議室與學生進行討論。

待大家坐定後,我開始提出問題:“大家都聽了白大夫的病曆報告,我們又一起檢查了病人,現在我要你們提出對患兒病情的看法,照例先提出中醫病種和辨證。”

經過短時的沉默,學生甲首先說:“我第一次見到腸傷寒。我覺得症狀很典型,就像書上描寫的一樣,而且血肥達反應陽性,滴度很高,腸傷寒診斷應該無問題。周老師,你給我們講溫病學時說過,腸傷寒是中醫濕溫證的代表,那麼這一病例是濕溫證沒有問題了。”

學生乙接著說:“讓我來背誦《溫病條辨》濕溫提綱,‘頭痛惡寒,身重疼痛,舌白不渴,脈弦細而濡,麵色淡黃,胸悶不饑,午後身熱,狀若陰虛,病難速已,名曰濕溫……’吳鞠通的這些描述,幾乎與此病例全部相符。”

學生丙也搶著說:“但也有不同,提綱中沒有提到腹脹大如鼓。腹脹如此嚴重,檢查又沒有腹水,摸之不硬,也無便秘,又不是陽明腑實,不知道該如何解釋。”

學生們討論很熱烈,大家也饒有興趣,我對他們進行深度啟發:“知其然還要知其所以然。你們能否用中醫理論來解釋病人的症狀?”

“我試著來說一說,”一直沉默的學生丁開口道,“發熱是濕鬱化熱,濕熱在氣分;麵色黃白是濕熱傷脾,黃是脾之色;精神軟弱,表情淡漠,困倦納少,均是脾為濕困的表現;舌苔白膩是脾濕的重要見證,舌質淡紅是濕重熱輕,脈濡為濕象,略數表明有熱不重。但腹脹大如鼓我還沒有想出合理的解釋。總的說是濕熱證,濕在足太陰氣分。”這一學生平時學習努力,分析頗有條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