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倉廩之官不盡職，健胃調脾治中州 2
腹瀉，營養不良
久瀉傷脾，四肢無力，治宜健脾止瀉與益氣扶正並重。
“請問，周耀庭教授在哪個診室？”
“向前走，第三診室。”
診室外傳來有人打聽我診室的聲音。不一會兒，一個三十來歲的婦女，抱著一個3歲左右的男孩走進來。剛坐定，她就拿出一封信遞給我。我打開信一看，原來是老同學徐君寫給我的。信上說：“耀庭學兄：現介紹我好朋友的孩子，前去你處看病。這孩子3歲，卻病了兩年多，身體情況極差，請你發揮你的中醫特長，給予調治，特此為托。徐某”。
我向她打過招呼以後，問：“這孩子怎麼不好？為何病了那麼久？”
“這孩子在七八個月的時候，因為我的奶不夠，加輔食沒有加好，就開始拉稀。以後就經常不斷地瀉肚，一直到現在，中醫西醫都看遍了，還住過兩次醫院，就是治不好，現在小孩虛弱得連路都走不了。”
“這兩年多當中有好的時候嗎？”
“有時也有好的時候，但好的時間不長，三五天，最多半個來月。”
“一天拉幾次，大便是什麼樣的，大便檢查有什麼發現？”
“一天三四回，大便是黃白色，黏黏糊糊的，水分有時多有時少，大便檢查沒有發現其他不正常。”
我看小孩麵色萎黃，消瘦，唇舌淡白，舌苔薄白而膩，脈細弱，指紋青色，過氣關，四肢肌肉鬆軟無力。此時我才了解到小孩都3歲了為何還要其母一路抱著進診室。
“將他放到地上，讓他走幾步看看。”我說。
我看小孩被放到地上，搖搖晃晃走了幾步，倒在他媽的懷裏。表現出四肢肌力明顯低於同齡兒童。
看過患兒，我對學生們說：“現在首先要弄清楚運動發育落後的原因。按正常的生長發育過程，3歲的孩子，能很好地奔跑跳躍，現在他連走路都不能。有兩個可能性必須考慮：一是先天神經係統發育不全；二是由於營養不良引起。你們看哪一種可能性大？”
學生甲問病人家長說：“小孩是否足月順產？在七八個月的時候，那時還沒有病，他的情況如何？”
“是足月順產，1歲以前小孩都正常，扶著欄杆都能走了，現在反而退步了。”
“幾歲能說話？”
“1歲半就能說簡單話了，現在什麼都會說。”
“根據以上情況，這小孩主要是營養不良引起的四肢肌肉無力。”
對學生們的分析我感到很滿意，於是讚揚說：“大家分析得很好。發病前發育正常，可見當前的四肢無力是由此次疾病所致，非先天因素；智力正常，基本可排除大腦發育不全。我同意你們的結論。現在我們來研究一下中醫的辨證與治療。”
經過討論，大家一致認為是久瀉傷脾，當前是屬於脾虛泄瀉；脾主肌肉，脾虛肌肉無力。我吩咐學生做以下記錄。
治療：健脾益氣，調中止瀉為主。
處方：參苓白術散、四神丸加減。
黨參10g炙黃芪15g懷山藥10g白扁豆10g
砂仁3g炒薏苡仁10g蒼白術各6g豬苓6g
茯苓6g肉豆蔻2g補骨脂6g杜仲6g
水煎服，7劑。
處方完畢，我又對患兒家長交待了有關護理飲食等注意事項，她道謝以後，就拿著方子離開了。
1周以後，患兒又來複診，病情已經有了明顯改觀：腹瀉已經止住，食欲增進，麵色雖仍較黃白，但已有光澤，兩腿肌力有所增進，已能獨立行走十餘步，脈象已轉為細滑。
效不更方，原方去赤石脂再開7劑。
等第三次再來複診時，已經不用他母親抱，而是由母親拉著手步行進診室。他母親喜不自禁，滿麵笑容地說：“周教授，兩年的病，你兩個禮拜就治好了，我們真不知道怎樣感謝你才好！”
“醫生就是治病的，不用感謝。重要的是停藥不能太早，還需繼續治療1個月左右，把脾胃與體力都調整過來。”
“一定，一定。”說著母子倆高高興興地離開了。
“周老師，有一個問題我弄不明白，”等病人走後，學生甲說，“這個病人以前治療那麼長時間，用過那麼多西藥中藥，我翻閱過他以前病史記載，我們處方中所用的藥，其中有的藥別人也用了，為什麼就是不好？而服了你所開的方，兩周就好了。你能給我們說一說關鍵是什麼？”
“那麼我先問你們一個問題，”為了幫助他們思考，我反問：“對這個病人來說，究竟是補虛重要還是止瀉重要？”
“當時我看他營養不良情況那麼突出，連走路也走不了，我看應該是補虛第一。”學生乙說。
“我也這麼想。可是前麵經治醫生也用過黨參、黃芪之類，沒有顯出應有效果。”學生丙說。
“這就是關鍵所在，”我解答說，“當瀉與虛同時存在，當以止瀉為首要。我給你們打一個簡單的比喻：如果有一桶水，現在因為桶漏了，桶裏的水少了，那麼是堵漏重要還是添水重要？”
經我這一問，大家恍然明白過來，異口同聲地說：“止瀉重要！”
“所以補中益氣湯與參苓白術散不同，前者是補虛，後者健脾止瀉，所以我們選擇後者，而且更增加了肉豆蔻的固澀，大大增強了原方止瀉效果。”
“但是方中也有強大的補虛效果，在黨參之外，還增加了黃芪、杜仲和補骨脂。”
“這個與我們以上說的原則並無矛盾。我們是在不妨礙止瀉的前提下補虛，如果補虛妨礙了止瀉，那麼寧可放棄補虛。”
“我更深刻地體會到，中醫治病除了熟悉醫理，還需懂得謀略。”學生甲說。
泄瀉，肝脾失調
長期間斷性腹瀉，如果補益無效，治療時應考慮肝鬱脾虛，肝脾失調。治療上采用抑木扶土，調中止瀉。
1998年重陽節，有關部門組織中醫專家去公園義診，我也報名參加了。我帶著徒弟進到公園，老遠就聽到大喇叭在宣傳：“中老年同誌們，為了表示我們對中老年同誌關懷，就在這重陽節之際，特邀請北京市名老中醫，到這裏來為大家義診……”
我和徒弟小郭找到我們的位子——樹蔭下，一張鋪著白台布的桌子，桌上立著一塊牌子，上麵寫著：周耀庭教授。我們就在這桌子邊坐下，準備好筆和處方，隨時接待前來谘詢和看病的人。
公園裏遊人如織，他們有的鍛煉身體，有的娛樂，有的溜達，聽到廣播後，都陸陸續續的圍攏過來，不一會兒，在我們桌子前已經排起了長隊……
接待過五六個病人後，一位六十來歲的老太太，坐到我們跟前，用微微顫抖的手從書包裏拿出一疊病曆資料，說：“首先我要感謝您，感謝義診組織者，要不然我還找不倒像您這樣有名的老專家。這不，我在報紙上看到義診消息後，特別高興，老早就把病曆資料準備好前來找您。”
“請你說說你的病情，好嗎？”
“我的病主要是長期腹瀉。這病已經五六年了，每天要拉四五次，肚子一痛，就得趕緊上廁所，拉完了肚子就不痛了。弄得我不敢跑遠路，要是在路上遇到肚子痛，一時找不到廁所，可就慘了。我有好幾次把屎拉在褲兜裏，真是狼狽極了。”
老人提供的病史資料太多，來不及細看我擇要翻閱了一下，得出以下印象：大便常規檢查正常，時有黏液；結腸鏡檢查並無異常發現，鋇餐造影X線檢查無特殊發現；所用西藥多為抗生素、胃蛋白酶、多酶片、鞣酸蛋白、活性炭、止瀉寧等；中藥用過附子理中丸、參苓白術散、瀉利停、人參健脾丸、固腸止瀉丸等，至於湯藥也多為健脾調中、澀腸止瀉等方。
“我還想問你兩個問題：一是關於你的性格脾氣，是不是容易急躁？還有是否有胸悶？”我進一步問。
“你說的對極了，我就是愛生氣上火，我自己也弄不清哪裏來的那麼大火氣。”
“看來這就是你的病根。”
我看病人麵色黃暗，舌苔淡黃膩，舌質淡紅略帶青紫，脈弦細。
我吩咐小郭做以下記錄。
中醫辨證：肝鬱脾弱，肝脾失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