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伊人不明白為什麼小說裏總是描寫,女人懷孕又發現得了絕症時,特別是男人要女人流產是,女人堅決不從。
對,她不這麼想,第一時間,她想的就是要配合醫生,流掉這個孩子。
這孩子的父親不想要他,母親又得了白血病,沒有任何理由,她要留下他。
她活著難,她不會讓她的孩子,活得比她還難。
生活不是小說,沒有最後那些排山倒海扭轉乾坤的反轉,她不能,冒這個險。
最後商議的結果,當然是醫生妥協,答應羅伊人,可以自己簽字做手術。
羅伊人從觀察室出來,一路想著心事。
直到跟醫生定完方案,她似乎才恍然大悟,自己得了白血病啊。
這段時間,身心的疲憊,讓她的腦子似乎有些短路了,竟然在第一時間,沒來得及哭一哭。
眼淚到了睫毛邊上,她又忍了回去。
哭什麼。
醫生說她目前情況尚可,還沒到必死無疑的地步,隻要積極治療,向天再借百八十年,那都不是夢。
吸了吸鼻子,她沐浴著黃昏的陽光,出了大門。
她隻顧著內心波動,沒注意到,走廊裏,跟自己擦身而過的一個男人,正若有所思地回看她的背影。
顧少霆是去醫院取顧茵茵的病曆的。
顧茵茵因為身體情況特殊,每次發病的資料都要彙集在一起,以便換不同醫院時,方便診治。
顧少霆看著人不人鬼不鬼的羅伊人雙眼空洞地從自己身邊經過,眉頭緊皺起來。
她又怎麼了?
經過護理台時,辦公室那邊走出來個醫生,問護理台的護士,“剛才那個做流產的,手術安排在明早八點,別忘了。”
“好咧,叫羅伊人是吧。”
“對。”
這邊的三言兩語,把顧少霆的腳步,牢牢定在原地。
羅伊人她,懷孕了?
不是吃過緊急避孕藥麼,是她騙他了,還是藥物失效了?
如果看來,既然羅伊人決定流產,說明她不想要這個孩子,那麼,應該是由於某種原因,藥物失效了。
果然,她不想嫁給他,也不想生下他的孩子。
顧少霆的指節攥得咯咯響。
那年,梅子找到他,質問他羅伊人懷孕了,為什麼讓她去流產,為什麼不要孩子。
要他表示毫不知情的時候,梅子拿出兩張病例照片。
那時候,天是要塌下來。
顧少霆愛羅伊人,愛到可以為她生,可以為她死。
他求梅子隱瞞這個秘密,自己則喝了頓悶酒後,決定繼續與羅伊人走下去。
可讓他始料不及的事,第二天下午,羅伊人就找到顧少霆,先是無理取鬧一番,懷疑他和顧茵茵的關係,又說他隱瞞家世不信任她,最後提出分手。
顧少霆心裏的血,一刹那被抽幹了。
無疑,這個女人有了新歡,已經不愛她了。
她不過是找了一個冠冕堂皇的借口,來離開他罷了。
手裏的沙,越越得緊,流得越快。
要走的,終究是留不住的。
那天,顧少霆沒作任何挽留,隻說了一個好字,再未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