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6 章

晚七時,PARTY正式開始。

舊上海的舞曲纏綿旖旎,燈光華麗曖昧,處處映照金粉沉埋的醉生夢死。大廳中晃來晃去的是穿旗袍燙了時髦卷發的表姐,月白衣衫藍布裙短發齊耳的表妹,一襲長衫儒雅斯文的世家子弟,穿西裝拿文明棍頭發抹得晶亮的海派少爺……偶爾可見一人,梳高髻著道袍嫋娜倜儻,正是那千古風流魚玄機。

人人歌的歌,舞的舞,而且都以書中人物的名字呼來喊去,趣致非常,走進大廳如同錯踏了時光隧道。

直到開場,程令方懶懶地趕過來,情緒低落也沒什麼心情刻意裝扮,身上照舊是一件白襯衫。

走在簽到的地方就被小常捉了去:“你這丫頭,你要知道今天你是主角好不好?怎麼也不配合一下扮個造型?!”

程令隻笑一笑。

小常頓足:“平日裏多伶俐一丫頭,這幾天怎麼愣傻了。”伸手把她推進化妝間,自己東翻西找一番,打一個響指:“有了!”

他提出一件當年款純黑的男式學生裝,逼著程令換上。

好在程令身段高挑,穿著倒也合適。

長頭發全都挽上去,用發卡別得壓緊頭皮,蓋上一頂帽子--程令看著鏡子裏的自己都嚇一跳,那分明是翩翩少年郎。

小常上下打量,大表激賞--男裝的程令清秀非凡,一張幹淨清透的麵孔透出勃勃英氣,簡直有擄掠人心的美。

小常興衝衝拖著程令衝進大廳,果然,各路記者在愣了數秒鍾後立刻開始狂拍照片,數碼的膠片的全都湊上來,一陣按動快門的亂響。

程令來不及對著鏡頭做表情,忍不住舉目四處張望--他,在不在?

“程小姐,請你看鏡頭。”一道溫和略低啞的聲音在她耳邊說到。

程令沮喪地對著鏡頭擺出一個笑容,突然一愣,猛地轉過頭去,那悄無聲息站在她身旁的人--深色西裝,象牙白襯衫,灰色絲領帶,眉目清峭目光清冽,不是許辰砂是誰?恰時一束燈光打過來,程令隻覺一陣目眩。

音樂靜了一秒鍾,華爾茲的舞曲悠揚地響起來,可那兩個相對微笑的人都有點怔怔的,誰也沒想起來跳舞這回事。

那歌,那舞,那人群,那喧嘩,似乎靜默退散,再不複聞不複見。

世界刹那雲破天青,風吹霧散。

從此心意澄明,再無他念。

那一刹那,似乎極長,又似乎極短。

兩人的手還未相握,幾個黑衣人無聲地走到許辰砂身前低聲問:“許辰砂先生?”

“是。”

“請你跟我們走一趟,這是傳票。”

許辰砂以侵犯商業機密與商業欺詐兩重罪名被許氏起訴。

業界掀起軒然大波,輿論大嘩。

蒼蠅般的大群記者密密麻麻日日在許氏、LYRE和法庭外蹲點,挖到任何一點消息都冠之以“絕密內幕”在媒體上大肆爆料。

許宅書房。

許老先生看著麵前一份份報紙,目光陰沉麵無表情。

“爹爹,在想什麼?”許停雲問。

“你估計這兩項罪名,數罪並罰大概會怎麼判?”

“因為造成的損失比較大,大概會判七年監禁。”

“七年,太長了。讓我們的律師見好就收,三四年足矣。”

“是。”

“有個三四年,許氏基本可以恢複,而那個孽障吃點苦頭,對他自己也有好處,省得他老是想走捷徑耍滑頭,動些不該動的念頭。如果不是他把許氏逼得太緊,我也不至於下此決心。”許老先生合目一歎:“停雲,爹爹知道你努力,但你在傳媒經營這一塊上確實欠缺稟賦,我知道你的心思也不這上麵。以後我還是準備把辰砂招回來,我也老了,這份家業交給你們,有他在,我放心。”

“是,爹爹。”許停雲眼裏閃過一絲莫測的光--三四年,那到時候,程令也可以淡忘了吧……

“你記得去和律師交代妥當,給他點教訓就好。”

“我記得了。爹爹,證據是怎麼來的?”許停雲好奇,當年他們那樣查,也未查到蛛絲馬跡,現在證據從哪裏冒出來的?

“這個說來也蹊蹺,一天不知誰送了個包裹來,打開就是。”許老先生皺眉。

“真正可靠嗎?”

“交給律師做了鑒定,說絕對有效。”許老先生似是非常疲倦,靠在椅背上合上眼睛。

LYRE的董事長葉如冀堅稱許氏誣告,不計代價地請了最好的律師,聲稱一定要為許辰砂,為LYRE洗刷不白罪名。

許辰砂已被拘傳,除了律師沒人見得到他。

KEI急得發瘋,衝進警局大聲道:“我是許辰砂的醫生,我必須見他!”

“我們有法醫。”

“DAMN IT!法醫是解剖屍體的!”

“這位先生,請勿在警局咆哮。”一人冷冷地道

“我告訴你,他現在病得很重,如果你不想在開庭前他就死掉,就讓我見他。”KEI逼近那人咬牙說到。

那人瞪住他,終於點點頭:“你跟我來。”

KEI焦急地等在一間小屋子裏,幾分鍾後,許辰砂隨一名警員走進來。

他走得不快,但脊背依然筆直。

KEI上前欲扶,他搖搖頭,自己一步步走過來,坐下後忍不住低低咳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