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承載了我許多許多的夢想。
祈佑,卻承載了我十一年的悲與歡。
深深呼吸著淡淡的梅香,還夾雜了一抹清冷,我的眼簾漸漸合上,腦海中閃現出與祈佑的第一次見麵……祈佑第一次為我放棄皇位……祈佑要我做他唯一的妻子……祈佑對我的利用與傷害……祈佑對我的笑與怒……
十一年所發生的一切就像一場夢,竟然就這樣在腦海中匆匆劃過,好快!
也不知過了多久,蘭蘭終於忍不住還是推開了寢宮之門:“娘娘,不能再拖了……皇上與諸位大臣在正殿……”門被咯吱推開,她的聲音猝然而止,僵在原地癡癡凝著我。
她哽咽著,顫抖而語:“娘娘,你的頭發!”
我回首朝她輕笑,聲音飄忽渺茫而虛幻,還有掩不住的自嘲:“他死了,為何無人告知我。我還準備做連曦的辰妃,準備享受著終身的富貴榮華……”
蘭蘭的淚卻倏地滴落,如泉湧泛濫,怎的都止不住。
北風由窗口溜進,由背後將我散落著的發吹起,幾縷飄落在胸前。顫抖著手輕輕撫過一縷不知何時已經花白的發絲,喃喃自語:“鉛華洗盡,白發紅顏。”曾經那份滄海桑田的誓言,終是實現了呢。
那些年少的夢,竟隨著時光而飛逝去,我的夙願一變再變,到如今,我已不知還有什麼值得我去追求。
胸口一陣疼痛的抽搐,令我作嘔的腥味湧上喉頭,一口殷紅的血噴灑而出,眼眶籠罩的是那怎麼也洗不盡的血。
瞬間整個人被掏空,身子搖搖一晃,翩然如那被北風摧殘的梅花飄落在地……
此情已自成追憶,零落鴛鴦。雨歇微涼,十一年前夢一場。
十一年後。
正值臘月,整個皇宮皆被那白雪籠罩,蜿蜒如一條銀龍臥居飛簷之上,是個好兆頭。白蒙蒙的天色夾雜著陣陣飛霜彌漫起層層煙霧風霜,幻如仙境。
一名穿著華麗白衣宮裝的女子雙腿盤旋而坐在床榻之上,掬起背對著她而坐的一名婦人披散在腰間的一縷白發,輕柔地順過。無盡的滄桑之感在此時卻顯得異常柔美:“母妃,十一年了,您還是不願醒來嗎?”這句話似在喃喃自語,又似在詢問白發婦人。
白發婦人默默地回頭,睜著一雙空洞無神的眼睛凝視著她,一句話不說,隻是看。
她丟下手中的象牙梳,輕撫上她眼尾與唇角那歲月遺留下的痕跡,她的容貌不再如十一年前那般風華絕代,取而代之的是那蒼老的痕跡,尤其是這滿頭的白發。十一年了,大婚那日母妃一口刺目的鮮血噴灑而出,驚了所有人,也驚了二叔。近乎癲狂的二叔沒了以往的冷靜,更少了王者的風範,他在母妃麵前,隻是一個男人,隻是連曦。
二叔用盡了一切方式將生命垂危的母妃救醒,但是,命活下來了,目光卻是空洞無神,如木偶般怔怔地盯著我們。她知道,母妃得了失心瘋,她最愛的男人已經離她而去,她的心也早隨那個男人而去。隻不過,二叔太自私了,即使是一個軀殼,他也要將母妃留下。
“母妃,今天,初雪要辦一件事。隻要這件事完成了,母妃您就解脫了,而初雪……也解脫了。”收回撫摸在她臉頰上的手,目光隱隱含著一抹仇恨之光,隨即消逝在眼底。
“母妃,記得您給我唱過一曲《鳳求凰》,那時我便暗暗下定決心,要學好這首歌,將來也能唱給母妃聽。今日,初雪就將這首歌唱給母妃您聽……”她由床榻上起身,雪白的錦緞絲綢衣袂回旋舞起,步伐輕盈掠動,她側眸盈盈輕笑,宛若洛水之神。
當年那個孩童曆經十一年的滄桑已出落得亭亭玉立,今年,也該及笄了。
喜開封,捧玉照,細端詳,但見櫻唇紅。
柳眉黛,星眸水汪汪,情深意更長。無限愛慕怎生訴?
款款東南望,一曲鳳求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