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篇 敢斬閻羅討得命1(1 / 3)

第三篇 事出自有因2

身“下崗”心“在崗”

“坐家”到底不是“出家”,“出家”往深山古廟裏一呆。“出家”不認家,就自己一個人,想的少,遇到的也少,定是十分的美好。我仔細地一琢磨,未必是這樣。“出家”當尼姑,就要和大小老少的尼姑們處關係。“出家”當和尚就需要和大小老少的和尚們處關係。無論當尼姑也好,還是當和尚也好,都要麵對吃飯、飲水、穿衣、看病等基本的生計問題,這其間就會生出矛盾、麻煩和苦惱來,也可以說活得就並不那麼輕鬆。我就在南京中央門長途汽車站親眼見到尼姑活得不遂心的一幕。兩個年輕的尼姑手持寫明座位號碼的長途公共汽車票,好不容易地擠上了車,兩個搶占了她倆座位的大男人就是耍賴不讓座。她倆一點轍也沒有,隻能被迫地接受了享受站票待遇的現實。我想,此時此刻,她倆肯定是一肚子火的。但是,出家人畢竟是出家人,社會關係相對比不出家的人要簡單些,牽的掛的少些,纏的繞的少些,羅嗦自然也少,心比不出家的人要清靜得許多。要不然,古往今來,怎麼會有那麼多失意、受挫折的人爭著往尼姑庵、和尚廟裏跑,削發為尼為僧呢。

我現在當的是“坐家”,情況和“出家”的就發生了差異。我覺得我有強過“出家”人的一麵:尼姑與和尚們看病尤其是看大病一定有問題,我與解放軍總醫院相隔咫尺,有什麼疼癢,幾步路就能到,且吃藥打針免費;尼姑與和尚們吃水通常要爬高跨低地到山下去挑,我家有自來水管子,要用水,隻需用手輕輕擰一下水龍頭,即可敞開地去取;尼姑與和尚們形隻影單,六親不認,我有一雙兒女,妻子在我病後第14年才跟我離婚,我總的講不乏天倫之樂。我愛我的家,愛我的後勤學院那個4層樓上擁有2間住房的家,也愛現在幹休所5層樓上4室1廳的家。除了早晨或晚上要鍛煉身體,進行娛樂活動,去食堂打飯,去院內商店或小攤上買穿的用的以外,我很少離開家,有時幾天都不下樓。我不願到大街上去,不願到親友家去,更不願爬山涉水地到京外去。我成年累月地偎在我的家裏。

但是,我除了報國無門之外,還有家也難呆。我比不上出家人,我割不了塵緣,滌不盡俗氣,所以我不免為紅塵事所困擾、所左右。因同學們的發展、進步而使我產生了強烈的自卑感,這就是其中的一種。人在家中坐,信息八方來。我50歲退休了。可50歲是知天命的年齡,是正幹活的年齡,是收獲的年齡,是金色的年齡,與我小學、中學、大學的同學們,我所認識和了解的與我年齡相仿的朋友、熟人們卻幹得正歡,光彩大放。他們中有的成了教授、總工程師,有的加入了作家、藝術家的行列,有的官居司長、部長,有的雖是布衣小民,卻著述頗豐,名揚海內。每一回得到這樣的信息,我就高興一回,羨慕一回,忌妒一回,羞慚一回,自己罵自己不爭氣罵得狗血淋頭一回。我的這種自罵、自責、自羞、自悔倒屬於正常反應,說明我的軀體長了癌細胞,我的大腦還未侵襲入細菌,我的思想還正常,鬥誌未喪,人格還有。人總追求今日的我好過於昨日的我,明日的我好過於今日的我。還追求自己好過於親友、同學、熟悉的人以及周圍的人群。人樂意於跟人家比,誰也不樂意於對人家甘“敗”下風,甘當手下敗將。我剛當“坐家”的時候,在京的中學的、大學的同學聚會上,我見到聽到他們也談家務瑣事、休息旅遊時所遇到的趣聞趣事,但更多的是談他們各自在工作上的輝煌,在財道上的進展順利。近年來,他們也都由於年齡的“過期”成了自然淘汰的“下崗”人,我見到聽到他們談得更多的是,自己已在公家又覓得一份新差事,自己正在創辦一個公司,產品銷售勢頭正旺,自己的發明專利報告書已遞交有關部門,有望近日獲批準……他們的所作雖逃不了為人生的最後的一跳,他們所表露的榮耀感、自慰感、滿足感卻是很具煽動性的,很具感染力的。我也有他們的心情,卻隻能聽他們那樣講,卻不能像他們那樣做,我怎能心靜如水而不是波濤萬傾呢。

因妻子又入佳境,增強了我的婚姻危機感,使我對我與她婚姻發展前景不看好,就是其中的又一種。主要由於我的錯,我們之間日益不和諧。我患胃癌後不幾年,我們便分居。妻早年在清華大學學的土木建築係,這會兒正趕上這一行吃香,所以她在退休後立即找到一份收入頗豐的工作。一般地講,婚姻的穩定性、堅固性取決於或者叫受製於婚姻構成者雙方諸種條件、諸種優劣勢。延續著的婚姻,說明構成婚姻的諸要素的搭配是合理的、相稱的,沒有什麼誤差可言的。構成婚姻的一方,或者構成婚姻的雙方,一旦發生了對婚姻構成起著作用的條件、優劣勢的變化,而且是不協調不對應的變化,原先的婚姻就會因為不平衡現象的產生而演變成為危險的婚姻,搞不好就會成為垮掉的婚姻。我毫不誇大地說,幾乎每時每刻都有新生的婚姻發生著變化的情況,正在證明我說得沒有錯。我很惶恐,很低沉。我妻後來堅決地與我結束了我們的婚姻。我真的認為,我和妻的婚姻失敗是情感的原因,是我性情的粗暴,是我的大男子主義,而不是我倆的對婚姻構成起著作用的條件、優劣勢發生變化的原因,我曾經有過這樣的聯想,不過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罷了。我覺得我是可以被原諒被理解的。人有偉大的一麵,也有猥劣的一麵;有偉大的表現,也存猥劣的表現。我也屬這樣的人。所以我也就有過猥劣的表現,有過也可以不必要有的聯想。我在家裏沒事幹做那種聯想時,我心緒就不好,就覺得有家卻難呆,不如“出家”的好,可我永遠不會“出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