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種親切的和親身經曆的筆調,使很多人認為這卷書是一個具有第一手資料的人寫的。
但是,《馬可福音》與其他福音書一樣,文學特征是屬於第二世紀的,所以隻能是馬可、馬太和約翰的孫輩們寫的。我們從文本特征可以看出該書的大致成書時間。
因為完全沒有同時代人提供的證據,很多人就以此為有力的論據,宣稱所有以史為據而再造耶穌生平的努力必然失敗,除非能找到可以把1世紀前半期和2世紀後半期連接起來的證明材料。
雖然就目前而言,四卷福音書的作者本身可能並不認識耶穌。但是,任何人隻要認真讀過這四卷書,就可以知道它們的共同來源顯然就是曾經在公元200年間流行過的一些稿本,而這些稿本卻遺失了。
或許這四卷福音書還不是曆史,但它們無疑是真實的曆史殘骸,上麵記載著當時的現場信息。
在歐洲、美洲和亞洲的早期曆史中,這種在曆史中間缺一段的情況是常有的。即使是闡述自然界的名著,也有時一下子就躍過幾百萬年,而我們隻能靠自己的科學知識去推斷那一段時期。
而且我們目前所研究的並不是某些模糊的曆史人物,而是一個具有特殊魅力和特定威力的人,生命力超過兩千年前的所有活著的人。
曆史研究中需要直接的文字證據;但在研究耶穌時,人們拿不出直接的文字證據——即曆史記錄來。
有關耶穌和他的工作,近兩千年以來出版的不可計數的書籍,代表著一切可能有的觀點。
以同樣的熱情,有的證實耶穌確有其人,有的則認定沒有其人。
有的肯定四卷福音書是權威的,可靠的,有的持懷疑態度。
有的懷疑書信的真實性,有的則虔誠地相信它的真實性。
事情當然不止於此。有人還從語言、年表和教條式的批判角度,仔細審查了《新約》的每一個字。
因為《聖經》的兩大學派對《啟示錄》或《使徒行傳》的一些疑難點有不同觀點,盡管這些疑難同耶穌的理想風牛馬不相及,卻竟釀成互相打仗、蹂躪敵國甚至抹掉整個民族。
為某一件從來沒有發生過的事情,有人興建巍峨的教堂;而對某些真實事件,有人卻猛烈攻擊給以否定。事情就是這樣。
有人宣稱基督是上帝的兒子,有人則譴責他是騙子。
考古學專家專心地研究上千個部落的民歌,以剖析這位變成了受人們極度崇拜的人。
在爭論的過程中,有的很得意,有的十分可笑,有的粗俗不堪,但都引用了大量書本和資料,引經據典,儼然不可駁倒。
問題得不到有效解決。看來還是早期的門徒最聰明:他們不寫書,不爭論,也不過分思考;他們衷心感謝上帝賜予的一切,全憑信仰行事。他們是純粹的精神信仰者,而把精神信仰的外化形式——著書立說留給另一種人,精神傳播者。
我們正是根據這個傳統,寫出下麵這個故事的。
希律王是國王,一個不好的國王。
他的王位建立在暗殺和欺騙之上。他沒有道德,但有野心。
在西部亞洲,了不起的亞曆山大照舊活在人們心中。三百年前一個小小的馬其頓王子所能做到的,今天的一位強大得多的猶太國王也能做到。
因此,希律千方百計地努力擴大安提帕特爾王室的榮光。他既不尊重人,也不尊重上帝,隻尊重那位羅馬總督。他的凶狠的王位正是靠了總督的恩賜。
回溯一千年,這種專製主義或許能暢通無阻。但世界形勢已經大變,希律在他淒慘地去世之前,就得麵對這種變化。
羅馬人在地中海周圍的土地上確立了王國。同時,希臘人則探測了浩瀚的靈魂的海洋,科學地探索著善與惡的本質,力求得出合理的解釋。
為了便於國外的人運用,希臘語言已大大簡化,並成為每一個國家的文明社會的通用語言,即使是對一切外國的東西持有強烈偏見的猶太人,也為易學的希臘字母所折服了。
四福音書的作者的父母雖然都是猶太人,但他們的著作都是用希臘文寫的,沒有用阿拉米方言寫。(猶太人自從巴比倫流放歸來後,就用阿拉米語替代了古希伯來語。)
羅馬已被公認為世界的中心。為了盡量少受其影響,希臘人集中在以不朽的馬其頓英雄命名的亞曆山大城。此城位於尼羅河口,距離埃及文明的著名中心不遠。(埃及文明在耶穌誕生前好幾個世紀就已經衰落了。)
雖然希臘人才氣煥發,具有永不滿足的求知欲但不夠穩重;他們希望周密地考察和澄清一切人類知識。他們還經曆過種種成功和失敗。
他們回憶自己的黃金年代,那時他們以小小的城市獨力擊敗強大的波斯國王的軍隊,從而使歐洲免受外國侵略。
他們還記得(他們怎麼能忘掉呢?)在那些日子,因為自己的自私和貪婪,輕易地被組織得更好的羅馬力量所吞噬。
希臘人在失去政權獨立之後,卻因成為羅馬人的導師而得到了更大的聲名。正是這些羅馬人僅僅在幾年以前征服了希臘。
希臘哲人們在享盡了人生的快樂後得出結論說:凡事都是虛幻的影子,沒有精神的充實就沒有美好的人生,而精神的充實是不能建立在滿窖的黃金或堆到棚頂上的印度珍寶之上的。(這些話我們從《舊約·傳道書》的作者那裏已聽說過了。)
希臘人的一切結論都來源於嚴格的科學推理,他們不太相信預測未來。而把知識界的領袖稱為哲學家(即“愛智慧的人”),不是猶太人所稱的先知。
當然,在雅典的蘇格拉底和巴比倫的“無名先知”之間有一個共同點:都遵循自己靈魂深處的信念而自行其道,不管別人怎麼說。他們都同樣熱誠地以自己的關於正義的思想去教導別人,鼓舞人們把世界改造成為一個更人道、更合理的世界。
希臘人中的犬儒學派,其刻板程度就像居住在猶大山區的戒行派一樣。其他如伊壁鳩魯學派和斯多噶學派則很世俗化。他們在皇帝的宮廷內傳授他們的學說,還常常被羅馬的闊少爺聘請擔任私人教師。
他們都有一個相同的觀點:幸福來自內心的信仰,而非來自外在的環境。
在這些新學說的影響下,原來的希臘和羅馬的眾神很快地失去了信徒。首先,上層階級不再參拜古老的神廟了。像愷撒和龐培這樣的人仍然履行祭祀宙斯的儀式,不過他們把奧林波斯山上雲霧中的雷神,當作是神話故事,對小孩和台伯河彼岸郊區的無知群眾還能起到恐懼作用,要讓有頭腦的人去認真對待這類神話,那簡直是不可思議的。
當然,沒有一個社會是完全由知識分子和思想者組成的。羅馬城從它的曆史一開始就充斥著發戰爭財的人,它作為世界的首都達三百多年,吸引了各種人物。這些人以後又轉移到紐約、倫敦或巴黎這些城市,在那些地方比較容易發跡,也不會有人提出有關身份方麵這種尷尬的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