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明遠心裏悶悶的。漂泊大雨,雨中而立,麵對著衛廉。衛廉的臉,不論是上輩子,還是這輩子,自己就算閉上眼睛也能畫出來。上輩子就不說了,同父的血脈。這輩子,兩家是二三十年的鄰居,父母還都是好友,而自己這輩子竟比衛廉小了一天。從五個月被媽媽抱到衛家串門起就經常看到這輩子衛廉的臉,然後是同一個幼兒園的同一個班相鄰的床位,小學六年的同桌,初中三年的同桌,高中三年的同桌,為什麼到了大學,還是學號挨著、同一個宿舍的同班同學!這樣看來,上輩子倒是看的比這輩子少了。
衛廉看著袁明遠,心裏也不舒服。雖說這張臉自己從五個月大就開始對著了,可心裏仍舊疙瘩。看,這張臉總是冷冰冰的,要是笑起來也算好看些,可是對麵的這位大神會對著自己笑?這難度係數和讓自己對著他露出對著小九那樣的笑一樣大。不對,上輩子他也對著自己笑,可那笑是“笑裏藏刀”。這輩子,就連這種笑都不會出現了。他和自己是一樣的心思,衛廉心裏一直清清楚楚,“不再和對方有交集”,即使命運仍安排他倆相遇。這就是“最熟悉的陌生人”吧?嗬嗬,誰又有他倆最稱這種說法呢?其他人頂多是熟悉一輩子的陌生人,而自己和他,是熟悉兩輩子的陌生人。
雨越下越大,雨水直接把帽簷打低,緊緊貼著額頭扣住了眼睛。田教官很細心的上前把每個人的帽子重新戴好。
二班的方隊在雨勢剛大的時候就解散了,唐雲澤和印祥早已經衝回宿舍拿雨傘和幹毛巾了。印祥見毛巾太小,就翻箱倒櫃把冬天穿的睡衣找出來,很好,質地很能吸水。唐雲澤一看,也把自己的找出來。兩人都用袋子裝了,不顧自己身上還濕答答的就打著雨傘回到操場去了。
他倆到了操場,一班的方隊還沒解散,田教官正細心的把每個人的帽子整理好。
“這就是軍人!”田教官為最後一個同學戴好帽子後回到方隊正前方,神情嚴肅莊重,然後,他給方隊敬了一個軍禮,眼睛灼灼發亮,“解散!”
一班所有的人都不動,然後,袁明遠上前,“立正——!向田教官,敬禮——!”
雨中,四十個熱血青年,含著熱淚混著雨水,對著被自己稱作“魔鬼教練”的教官,鄭重的真誠的敬了一個軍禮。
田教官回了一個軍禮,環顧了一圈,轉身大步冒雨離去。
唐雲澤和印祥都沒有打擾對著田教官背影保持敬禮的四十個人,這氛圍太凝重。
直到不見了田教官的身影,大家才把手放下,互相看了看,哈哈笑了起來,然後抹了把不知道是雨水還是淚水,就三五人一夥勾肩搭背唱著《一支鋼槍手中握》散開了。
“四哥,來,趕緊把上衣脫了換上這個,”印祥打著傘上前來到還在想著什麼的袁明遠麵前。
袁明遠不想在外麵脫衣服,就說回去換,可印祥急道:“四哥,這有什麼,現在咱們也算是軍人,軍人不拘小節,有時還赤膊上陣呢。更何況,現在又不是封建社會!”
“噗嗤!”袁明遠還沒說什麼,不遠處正在脫衣服的衛廉倒是笑了。
四人八目相接好一會兒,到底誰也沒有開口。
袁明遠便解開扣子,將上衣脫下來,換上印祥帶來的冬季睡衣。幸虧印祥的睡衣是那種可以外穿的,穿在外麵像外套。要不然,袁明遠說什麼都得套上那件已經嘩啦啦流水的軍訓服。印祥把倒滿熱水的水杯遞給袁明遠讓他捧著,自己把濕衣服裝進口袋裏。
“你自己怎麼沒換?連頭發都沒擦。”袁明遠忙把毛巾捂在印祥頭上給他擦起來。
“好了,四哥,我還經常去冬泳呢,現在又是夏天,就當洗了個涼水澡。咱還是幹緊走,再不走,你身上的這件也濕透了!”
這時衛廉和唐雲澤已經走出去好遠了。衛廉身穿白色的冬季睡衣,唐雲澤身披著大號的毛巾,兩人共同打著一把黑格格的超級大號雨傘,就像雨中漫步一樣,不緊不慢的走著,還時不時的交頭接耳一番。
印祥看著前麵兩人超級大的雨傘,抬頭看著自己的小雨傘,忽的笑了,看著袁明遠說,四哥,還記得那年我去你府上打雪仗嗎?後來堆了個一人多高的胖雪人,還給它撐了傘。
袁明遠也笑道,怎不記得,你為了給雪人弄一件繡梅披風還把我那裏一株梅花給掰折了,說以後賠我呢。
四哥這個小心眼,怎麼還記得這件事,我都給忘了,早知道就不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