連宜被對方漫不經心散發出來的氣勢壓得抬不起頭來。莫雲岫一旦進入認真狀態,骨子裏的貴族氣質足以震懾任何人,更何況連宜這種沒見過世麵的平民。
連宜額角的汗不知不覺中顆顆落下,平民與貴族的差距,就如擎天鴻溝,光這份氣勢就足以壓他一頭。
木瑾茗輕咳了一聲:“大人,喝茶。”打破了室內沉重的威壓,空氣瞬間微妙起來。
莫雲岫若有深意地看她一眼,不再為難新人:“你就是木師爺舉薦的記錄員連宜?”
“小人是。”連宜態度恭謹,輕聲應道。
“木師爺是憑真才實學進的縣衙,你想進衙門,也得憑真本事。”
“大人但考無妨。”
木瑾茗輕皺眉頭,記錄員就是個碼字複讀機,但凡識得幾個字的都可以勝任,考什麼真本事?莫雲岫是故意為難人了。唇動了動,終究忍下了欲出口的問話。
縣太爺在此,沒有她一個小小師爺置喙的餘地。
“既然是在衙門公幹,就考個案子吧!”莫雲岫隨手抽出桌上一卷紙,打開瞧了一眼,笑了,就拿這個為難一下老實人吧!別說他不給他機會,“喏!”隨手丟了過去,連宜趕忙雙手捧住,唯恐弄壞了案卷。
打開一看,是最近在落霞鎮鬧得沸沸揚揚的一宗案子,說大不大說小不小。妒婦提菜刀追趕自家老公三條街都能讓鎮上的人議論一個半月,更何況是這件出了人命官司的案件。往大了說,這是要殺人償命的,往小了說,這又是件家庭瑣事。
木瑾茗心裏實在好奇,借著添茶的功夫往連宜身邊挨挨蹭蹭,想看到考較他的是什麼案子。
莫雲岫當沒看見。
這是逸遠縣管轄下的平穀鎮的一件命案。貧民女寶兒,長得國色天香,而且聰明能幹,婚前不乏追求者。寶兒自有意中人,父母卻自作主張將其許給一富家獨子為妻。婚後丈夫好吃懶做,吃喝嫖賭無所不能,寶兒好言相勸,丈夫隻作耳邊風還不時惡言相向,婆婆也護著兒子數落媳婦不是。寶兒很痛苦,一次在街上偶遇過去的意中人,兩人舊情複燃立下誓願,今生不能成為夫妻,來世定當結為伉儷。誰知道這件事被丈夫得知。寶兒遭到辱罵毒打,悲憤之下懸梁自盡。
婆婆和丈夫驚嚇之後定下一條嫁禍於人的毒計。第二天,寶兒情人一大早起來的時候,驟然發現屋前掛著寶兒的屍體,嚇得不知道怎麼辦。富家婆子遂揪了寶兒情人,將他告上公堂。
案子說簡單也簡單,案件過程已經被調查得一清二楚,富家婆子侮辱媳婦,還嫁禍媳婦情人。說麻煩也麻煩,因為沒有證據證明寶兒情人的無辜。
連宜看了案卷之後,心中漸定。這件案子雖然他做不到麵麵俱到,但因為過於轟動,平時也曾風聞,而且私底下他曾學木瑾茗做過推演,若他是訟師他會如何做?
莫雲岫考較他這件胸有成竹的案件,豈料正給他占了個優先的便宜。連宜心中自有計較,臉上卻不露聲色。莫雲岫支著頜,手上一本正經地拿著書籍,心思早不在書上。
這個連宜居然是心思深沉之人,連他也看不透。莫雲岫微不可察地皺了皺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