哢嚓一聲,響雷了,照亮雨夜中兩張雪白的臉。
許老聽到這句混帳話,怒極,在他眼中連宜永遠是那個靦腆的小藥童。他本能地將自已上升到家長的位置,提起拐杖就抽向不成器的徒弟。連宜反抗,抓住拐杖往後拉,驚怒交加力氣用得大了,許老控製不住力道,順著他的手勁往前衝去,怦,撞牆上了。
連宜驚慌地丟了燈籠:“師傅!”手掌觸到許老軟綿綿的身體,閃電照亮他滿手掌的鮮血。連宜的眼睛瞬間睜大,兩隻眼睛滿滿的不敢置信,哆嗦著嘴唇,伸手試了試許老的鼻端,氣若遊絲,眼見難以成活。
“師傅!”悔痛交加,連宜淚流滿麵。為什麼,連視若親父的師傅都要來阻止他?為什麼,就不能讓他好好地活!哭泣的眼睛在閃電的照耀下閃過決絕的神色。
誰都不能阻止他隨心所欲地活著!要活著,要報複所有壓迫他的人!
“連宜——!”雨夜中隨風送來救贖的聲音,如一道聖光擊中他陰暗的心坎。
連宜立即起身,驚慌地看了看聲音傳來的方向,急忙將許老癱軟的身體拖到磚牆的罅隙。許老額頭上淌著血,蒼老的麵容不見多少痛苦,平靜得象睡著一般倚靠在牆角,頭顱斜斜歪著。
連宜內疚地看了他一眼,強忍心中的刺痛,緩緩起身,迎向救贖他的天使。
木瑾茗打著紙傘,在雨中焦急笨拙地快步行走著。因有份公文交割不清楚,她在縣衙找不到連宜,在許老那裏居然也見不到一個人。不止連宜,許老,連宜娘舅全部沒了影,這不是太奇怪了嗎?她不顧夜路難行,一路打聽尋找過來,遠遠看到連宜蹲在牆角,立即放開聲音喊了出來。
連宜象一頭出籠的豹子般奔了過來。木瑾茗驚喜地扯開笑容:“原來你在……”最後一個字還沒說出口,就被冰冷的身軀抱了個滿懷。“怎麼了?”即使打著傘,還是被連宜抱得全身濡濕,木瑾茗皺眉,他抱的力氣太大,她快喘不上氣來了。
“放開!快放開!”
連宜象抱住最後一塊救生的浮木一般,用抓斷她腰肢的力氣緊緊地摟抱。
“小瑾!小瑾,我隻有你了!小瑾不要離開我!”
“咳咳!咳咳!”這個瘋子!她要是就這樣死了,那可要被人笑死了!用力提腳踩下,鞋底狠狠碾著他的腳背,痛覺神經回攏,連宜痛叫一聲。
“瘋子!放手!”木瑾茗怒目橫視,“大半夜發什麼瘋!”
連宜的手鬆了鬆,卻沒有放開,一把將她推到牆上,近乎癡狂地看著她:“小瑾!小瑾你不會離開我對不對?”手指神經質般一遍遍描繪她的眉眼。
木瑾茗臉色煞白地看著他,眼前的連宜給她的感覺就是神經崩潰舉止瘋顛的神經病:“出了什麼事了,你怎麼會搞成這樣?”連宜的手指移到她柔軟顫抖的櫻唇上,花癡地盯著,仿佛餓狼盯著一塊肥肉。木瑾茗莫名打個寒顫。
紙傘握不住地飄落在地,雨點打濕了湊在一起的頭顱。連宜緊緊擁著她,用盡全力親吻她的唇,如想象中一樣甜美,甜美得象仙境的甘露,足夠安撫他心底深處極度的焦慮與恐慌。師傅的事是意外!一切都是意外!若他不來阻止我……
我隻是想,活下去!
“唔!”嘴唇被小獸咬了一口,連宜奇跡般地停止了瘋狂。
懷裏,小小少年蒼白的臉漲得通紅,赤紅的眼眶含著盈盈欲落的淚,不知道是惱的還是羞的,緊緊咬著下唇,唇上留著他魯莽行動的鐵證。木瑾茗抖得厲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