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裏的那涼山反而沒有起霧,偶爾有夜鴉撲棱翅膀的聲音,在空蕩蕩的山穀裏回蕩。
新月微薄的光芒映著四個人影。
“小離……其實,你是我撿回來的。”話著話,女人大大地打了個哈欠,這樣的深夜,不是應該用來睡覺的麼?她身上青色的短襖有些發皺——和衣而眠的結果。回頭看看背後的人,那人示意她把話說完,順手替她抹掉因打哈欠溢出眼角的一點淚水,於是她轉過頭嘟著嘴繼續說,“所以說啊,你應該去找自己的親生爹娘了,啊不對,隻要找你爹就行了,我撿到你的時候你娘已經斷氣了,嗯,對……斷氣了……”
睜大雙眼看著站在自己麵前的師傅,鼓鼓囊囊的嘴巴始終未曾停下,離川用力地咽下最後一塊麻薯,“好險,差點被噎到了!”輕拍著自己的胸口,被噎住的感覺還在,“師傅,這個我知道啊,您說過好多次了。這個時間您不在睡覺,怎麼跑來跟我聊天?”
又打了個哈欠,惟妙有氣無力地繼續說,“我也想睡啊……啊!我這次是認真的啦,過了子時,你就及笄了,那個,及笄是很重要的……”聲音越來越小,末了索性閉了嘴,惟妙轉頭用力撐起沉重的眼皮,企圖瞪她身後的人。討厭的惟肖!她不想讓小離下山啦!
“小離,”一直在惟妙背後站著的男人終於開口,“這是你娘的遺願。”
不遠處的小山包上,有一個小影子在微朦的月光裏探頭探腦。離川和她身旁身穿鵝黃色短襖的少女都身形一動,惟妙則是哈欠連連,索性半倚著他,找個舒服的姿勢睡覺。沒有人在聽他說話……劍眉星目,一身白衣,氣質冷決的男人一直沒什麼表情的麵部肌肉抽動了下,略略提高了聲音。
“此外,山外的日子尚算有趣。”
“唔?”離川終於回神,“師叔?”
“就這麼定了,你爹就在那涼山西方的赤岩,你們二人明日天亮就動身。枇杷,別跟著你師姐胡鬧,這麼晚了還不快去睡覺!”仔細看,男人的額頭有隱隱的青筋。
“唔,睡覺……”惟妙口齒不清地接口,其實已經入夢。
惟肖打橫抱起惟妙,轉身回屋,動作小心翼翼,冷峻麵目也仿佛柔和了些。
留下名喚離川和枇杷的少女麵麵相覷,目送兩個大人進了屋。然後飛快地往山包的方向潛行,她們觀察好多天了,這次一定要捉住這種夜行的大眼猴子。
離川和師傅惟妙以及師妹枇杷住在那涼深山裏,偶爾她的師叔惟肖會回來住上一些日子。平時除了做些藥丸自娛自樂,尋找各種山珍,偶爾也會組團去山下的那涼小鎮采采風。按她師傅惟妙的話說,每日尋歡作樂,好不快活!倒不是沒想過去更遠的地方探探險,但是那涼山裏的生活對她們而言已經有了無窮的樂子。
“枇杷,”離川趴在桌上,有點沮喪地開口,剛才又讓那小猴子跑了,“聽說山下還是很好玩的……”
“你真的要下山去?”枇杷收拾好了躺在床上,正準備眯一會兒,聽到這話有點兒吃驚。
“咦,不是咱們一起麼?”離川抬頭問。
“那……也好啊……”枇杷很快入睡,她可不打算當師叔的大燈泡,師傅……您就自求多福吧!
見枇杷睡熟,離川不知道什麼時候摸上了床,也橫七豎八地睡過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