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說……差不多是被趕下山……
但是……也不用這麼一大早就趕人吧……
抱住剛被塞進懷裏的小小包袱，瞪大了眼睛看著緊閉的大門，頗覺得不可思議的兩人對上視線，不約而同地開始為她們那迷糊的師傅開始擔心，她們那老奸巨猾的師叔顯然已經沒耐心再耗下去了。
“唉……”雙雙歎氣，“下山吧！”
清晨，微微有些霧氣繚繞，幾隻早起出來覓食的小鬆鼠拖著蓬鬆的大尾巴在濃密的樹叢裏躥來躥去，見著山路上一身翠綠襦裙的離川，認出就是那個老喂它們奇怪食物的壞人，連找到的堅果都顧不上抱牢，一下子跑得遠遠的。
“喝！誰砸我！”離川撫著被砸到的額頭大叫，彎腰撿起一顆堅果，抬頭隻看到微微顫動的樹枝，嘟起嘴，“這麼沒人緣，連你們都趕我走……”
枇杷失笑，“莫非這就是告別的禮物？”
妙目一瞪，離川剛想反諷回去，想起來枇杷是不離不棄的盟友，硬生生擠了個笑容，露出一排白燦燦的牙齒。
接著兩人都無話，沉默地走了很長一段。唉，多少，還是有點不安的呀。
就這麼沉默著走了很長一段路，遠遠地傳來了惟妙的聲音，“小離！枇杷！嗚嗚嗚嗚嗚嗚……”她們的寶貝師傅睡醒了。
“咳……”站定，穩住下盤，二人一同提氣，“師傅，您要保重啊！”
聲音穿透了薄薄霧氣，驚起飛鳥無數，嚇醒走獸若幹。
惟妙聞聲，稍停片刻，“你們要早點回來！嗚嗚嗚嗚嗚嗚……”誰現在若要說，大音希聲，那涼山的動物們肯定找他拚命。
雖然才是春天，那涼山的樹已經長得蔥蔥鬱鬱，暖風醺人，寫著茶字的小旗隨風招招搖搖，很有一些偷得浮生半日閑的意思。
這是那涼山腳下讓路人歇腳的茶水鋪子，鋪子外頭擺了幾張八仙桌，離川據著一角，支著下巴發呆。趕了半天路的兩人在這裏稍事休息，順便問路。
鋪子裏有一些江湖客也在休息，入口處坐著的人戴了很大的鬥笠，嚴嚴實實地遮住了臉，身旁豎著一把青銅長劍，像是神秘的殺手。
瞄向另一角，那裏坐著一位白衣少年，察覺到離川的視線，大大方方地給了個笑容，露出兩個深深的酒窩，春風般柔軟，離川忍不住也送了個笑容給他。
這時候外麵走進來一高一矮兩個中年人，都穿著邋裏邋遢的夾襖，腰上掛著幾個破布口袋，褲子看起來都短了一截，拖著看不清顏色的布鞋，露出黑乎乎的腳後跟，手裏還都拿了根竹筒子。兩人四周掃視了一番，見這裏的茶客似乎都沒注意到他們，便找了張空桌坐下，很是客氣地向小二點了一壺茶，然後壓低了聲音交談。可惜離川聽力甚好，一字不拉，聽得個清清楚楚。
“欸，老李，赤岩老城主退位的事是真的不？”
“當然是真的，我剛從赤岩出來，看這出城的章印都換啦！”
“那可得熱鬧了吧？”
“可不，連南長老都去了赤岩分部了。”
“兩位的茶水，請慢用！”小二瞧這兩人雖然破破爛爛，但點水還算規矩，於是唱了個響，送上了茶水，也打斷了兩人的談話。
離川挑高一邊眉毛，端起茶杯慢慢啜了一口，看起來，似乎真的挺有趣的。
這種茶水鋪子用的茶葉和泡茶的功夫都不會怎麼樣，頂多也就能解個渴，古知己卻喝得眉開眼笑。
沒想到那涼山方寸之地，有趣的事情倒不少。有妙手醫家不去濟世救人卻安心窩在這小鎮上賣草藥；有天機神算不問世事而給人本本分分地做賬房；連這個開在半道上的茶水鋪子裏都有個深藏不露的店小二；還有那個角落裏窩著的長了一張紅顏禍水的麵龐笑起來卻清靈得仿佛不食人間煙火的美人；更莫要提那把他本人都驚動了的傳言，一個關於天下的傳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