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到那些老照片,我不由得好好打量了一下身邊的這位杜先生,雖然算不得風度翩翩,但還是有一種攝人心魄的氣勢。
我陪著小心:“杜先生,您叫我來是——”
杜月笙說:“我要你幫我的太太寫一篇專訪,你是否樂意?”
“就這樣嗎?”直覺告訴我事情不那麼簡單,如果就這樣,何必勞師動眾。
“可不就是這樣,你們年輕人就是太衝動,沒聽我把話說完,就急著要走。你說,前天要聽我把話說完了,你們還會走嗎?也不用提心吊膽地過這一天是不是?”
“是是是。”我一迭連聲地說著,心裏卻還是打鼓。如果真這麼簡單,犯得著帶我上樓之前,先給我看看前車之鑒?
保險起見,我小心翼翼地問了一句:“請問尊夫人該怎麼稱呼?”
杜月笙說:“姓沈名月英。”
不是孟小冬,我吃了一驚。沈月英是哪一個?知道杜月笙有好幾個女人,現在的大佬喜歡找女明星,過去的大佬喜歡找唱戲的。杜月笙兩任老婆都是唱戲的。這沈月英,卻是沒聽過。
杜月笙走過去,摟著他夫人的肩膀,笑眯眯地看著我。我看她夫人似乎特別怕他,想躲卻又不敢,身體不由得顫了顫。
杜月笙說:“這是我的發妻,與我也是同甘共苦過來的。可惜沒想到什麼福,身前也幻想著能成為電影明星,那時候我沒這個能力,現在不一樣了。我有這個實力,所以想以償夙願。還希望言記者能多多幫忙。”
我說:“這是小事情,杜先生早點說是這麼一樁事情,我們一定會幫的呀。”
嘴上說著,心裏卻打鼓。聽著倒像是個重情重義的老公,死了也費盡心思要完成自己夫人的心願。但看沈月英的樣子,實在不像是一對恩愛夫妻。
“那就有勞言記著了。”杜月笙很有紳士範一恭身。
“不——”沈月英發出一聲淒厲的叫聲,“我不要拍戲,我不要做專訪。”
“你看,你又鬧脾氣了。”杜月笙特別和藹可親地看著自己的妻子,拍著她的背,“不是都說好了嗎,我給你拍一部電影,你好好演,也算完成了一樁心事。”
沈月英抖得跟篩子一樣,慢慢跪了下來,抓著杜月笙的長衫:“月笙我錯了,我知道我錯了。這麼多年了,我也付出代價了,難道你還不肯放過我嗎?人說人死萬事消,我都死了這麼多年了。咱們之間的恩怨,還不能了清嗎?”
杜月笙扶著夫人的肩膀,柔聲說道:“瞧你說的是什麼話,咱們是夫妻,自然要生生世世在一起的。什麼叫恩怨,什麼叫了清,當著記者的麵,她會怎麼想咱們?傳出去叫人笑話。”
杜月笙站起身,扶起夫人,像在擺不倒翁一般,小心地扶著沈月英,生怕她有倒下去。直到他確定她站穩了,這才鬆開了手:“我先走,你和言記者好好聊。記著,這是你的機會,可不要錯過了。”
沈月英看著杜月笙走出房間,像一灘爛泥一樣,癱坐在沙發上。
她悲戚地看著我,問:“知道我是誰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