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月生看著沈月英,這話顯然是在問她。也隻有在這種時候,沈月英在杜月笙麵前才說得上話:“功課一直都很好,今天老師還表揚了他,說他算數算地特別快。”
沈月英在杜月笙麵前,甚至都沒有王媽自在。王媽要不是打扮得太過樸素,加上年紀大了些,倒比沈月英更像這個屋子的女主人。
表哥看出來了,雖然她的生活變好了,但她並不快樂。
杜月笙說:“好小子,能算數,將來一定能掙大錢。”
沈月英附和著笑:“是的。”
對於杜月笙的話,沈月英回答最多的就是是的。
王媽已經回了廚房,客廳裏就剩杜月笙夫婦和沈月英的表哥,沈月英幾乎不說話,杜月笙倒是有一搭沒一搭地向表哥詢問一些事情。杜月笙問什麼,表哥答什麼,杜月笙不說話了,房中就寂靜下來,空氣跟凝固了一樣,讓人不能呼吸。
一輪問題問下來,杜月笙也沒什麼問的了,房間裏陷入長時間的寂靜,氣氛有些尷尬,幸好這時候,王媽出來了:“先生可以吃飯了。”
飯廳是個巨大的半圓形,屋頂上吊著一個繁複的水晶吊燈,許多水滴形的玻璃珠子垂下來,沈月英的表哥看了很緊張,總擔心它會吊下來。圓形的牆壁上,每隔一段距離按了一盞花苞形的壁燈。午餐的時候,太陽正毒辣辣的,自然沒必要亮燈。但一間餐廳居然有這麼多燈,還是讓他很驚奇,在鄉下他們吃飯從來不用燈的,為了省一些沒有錢。天氣暖和的時候,端著飯碗,蹲在門口,借著老天爺給的一點光亮,把飯吃完。冬天沒法去外麵,一家人圍著灶,借著灶裏剩餘的一點火光,把飯吃完。
王媽打開了一扇窗,讓外麵的涼風吹進來。
杜先生說:“外麵也沒什麼風,最後風沒吹找,倒曬成了焦炭,還是把吊扇開了吧。”
“在屋裏哪就能曬成焦炭了!”王媽嘟囔著,但還是走過去擰開了吊扇的開關。
三片扇葉由緩到快,直到最後分不清是扇葉在轉還是中間的陀螺的轉,一陣陣涼風吹在人身上,把沈月英表哥身上的衣服吹得鼓了起來。
“吃菜。”杜月笙說。
“唉!”沈月英的表哥答應著,卻沒有動筷子。
“月英啊,給表哥夾菜。”杜月笙吩咐著。
“唉!”
沈月英拿了個小碟子,剛要站起身。王媽過來了,“太太,還是讓我來。”
王媽拿著小碟子,在每道菜裏夾了一些,端到沈月英表哥麵前。
“嚐嚐這裏的鹹菜燒筍,這筍和春筍不一樣,比春筍要嫩,要鮮得多。”王媽說。
表哥嚐了一口,確實很鮮。但讓他沒想到的是,這一桌子菜,都是精致小炒,幾乎沒大魚大肉。他曾幻想的有錢人的生活與這裏一點都不一樣。
“表哥在哪裏高就?”杜月笙問。
“在碼頭抗麻袋。”表哥如實回答。
“碼頭扛麻袋太辛苦,明天開始跟著我吧。”
沈月英的身子微微顫了一下,私心裏她不願意表哥跟著杜月笙幹。她知道杜月笙幹的是什麼,別看現在風光,將來會怎麼樣,誰也說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