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我拽著身後的“兩袖清風”,吞吞吐吐地問道,“你的腳,怎樣了?”
“拜你所賜,好得很!”弘曆愣瞥我一眼,瞳仁中卻彌漫著濃濃的怨氣,隨即又慢慢蹭到桌前緩緩坐下,端起茶托,茶盅蓋子細柔地撫過杯口,待確認涼了之後,才一飲而盡,愜意得很。我留意到他剛才走路的姿勢,似乎真的是傷著了。
但他那是什麼語氣和態度?輕蔑還是忽略?此時,倔強的性子與我的思想強烈爭鬥著,其結果終究還是性格殘酷地戰勝了思想。
我現出藏在身後已被我揉捏成一團的衣服,擲到弘曆麵前,半是譏笑半是怒氣地說:“是嗎?我們的四阿哥還真是大度呢!這‘兩袖清風’本想當作是賠罪的禮,現在看來是完全不必了。不過說起上次我扭傷了腳,也是為你捉魚兒,今日就算扯平。”
弘曆端著茶托的手在空中滯留了霎那,才靜靜放下茶杯,抬起眼簾注視我,調侃地笑道:“鄢落格格才是‘大——度——’,多久的事兒了,還記著仇!當日我似乎並沒有讓你下河捉魚吧?”
“我……”弘曆這一軍,將得我一時有語凝噎。向來才思敏捷的我何曾遭遇這般困窘?窮途無路之時,無理力爭也是必要的,“總,總之那日你得負一半的責任……再,再說了,是你再三出爾反爾,我才氣不過……才,才朝你施了一腳……”
弘曆似乎沒有聽到我的指控,隻是指著桌上一團皺皺的衣服,打趣地瞧著我,“前日你既然贏了我,又為何替我裁製‘兩袖清風’?”
我頓住,心下也在暗自思忖,琢磨著為什麼。是因為不想得罪了未來的乾隆,還是一直憶起那一刻金光鍍邊時的弘曆一瞬溫存的感覺?……
我深吸一口氣,沉沉答道:“說了本是為了賠罪。”
“是嗎?”弘曆嘴角分明顯出一縷戲謔的笑意,完全不相信我的回答。難道我嚴肅的容態仍掩藏不了內心的猶豫麼?
當我正惱怒於怎樣應對弘曆的懷疑,一個從身後傳來的男音打破了平靜。“今兒個真稀奇!竟會在四阿哥房中撞見鄢落格格!”
我扭頭回顧,看見允禧笑盈盈望著我,從門外向我和弘曆走來。
“鄢落見過禧貝勒,貝勒吉祥!”我斂起一臉肅穆,識趣地對允禧稍稍打了個千,心中開始秉承一個信念——少得罪一個是一個。
弘曆斜瞄了我一眼,並沒有承接允禧的話匣,而是再自斟一杯濃茶,輕輕吹了吹茶麵的浮沫,笑問:“二十一皇叔如何得了空閑來我屋中小憩?莫不是來調查我近日在騎射技術方麵的進展吧?”
曆史上,似乎是有允禧教導弘曆騎射技術這麼一回事兒的,也是因為這樣,才讓這兩個年齡相仿,卻是叔侄輩兒的皇子皇孫走到了一塊兒。但畢竟允禧最拿手的還是書畫,他可是清代有名的墨畫大師呢!
“你的騎射,我放心得很。今日是來邀你與弘晝去儷溪泛舟的。”允禧走到我身側,對正在冥思逃脫辦法的我說,“既然鄢落也在,趕早不如趕巧,不如也一同去吧。”
泛舟!……這主意聽起來滿不錯嘛!整天不是在房中,就是在花園,處處都被我逛遍了,如今趁泛舟,也能暫時逃出樊籠似的圓明園,逍遙一番。
“好啊好啊!”我衝允禧露出一個大大的笑臉,不假思索地回答。
允禧笑著向我頷首,複又轉向弘曆征求他的意見。
弘曆或許驚異於我的百變表情,許久才拾起桌上揉成團的衣服,緩緩地說:“你們先去,我換身衣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