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櫻憤憤不平,想著該用什麼話去反駁這個牙尖嘴利的女郎君。
塗逸之卻仿佛不想給她這個機會,忍住痛,笑著提醒:“青櫻,你若再不走。朱雀家的三公主要是喪命了,你這一場下凡曆劫,不就白費了?”
青櫻一愣,本能地攥緊了手裏的紅蓮:“三郎,我……我不是像這女人說的……”
塗逸之實在吃不消這個還想著立牌坊的南宮王妃,蹙眉道:“我知道你是迫不得已。你是個幹淨人,不要久駐塵寰。快去吧。”
青櫻離去了,她在長安城委委屈屈呆了五個月,就是為了今日的成功離去。她是一個完美的主母,由始至終都隻愛過她的“南宮王府”,現在終於可以遠離這個遭瘟的凡間,堂堂正正回歸夫君身邊,做他纖塵不染的正妻去了。
青雀望著她離去的背影,鄙夷地哼了一聲。
如狼似虎的賢妻良母,當真是比餓鬼更加可怕的東西。
“我今日才明白,樂府戲班喜歡演的戲文,才跟南朝人喜歡吃的五石散一樣,是醉生夢死的玩笑。看一看,笑一笑是件美事,若是當真,是要病入膏肓的。你的青梅竹馬嚇到我了。”
“你少玷辱人家一生一世一雙人的美好情緣。”塗逸之笑笑地白她一眼。
“這算什麼遭瘟情緣?她像入魔一樣,變態出許多才能,下了一局好棋,最後就是為了嫁那個人渣?嫁了王侯,攀龍附鳳,就算功德圓滿了?”
青雀扶著他,想叫他到榻上躺一會。
塗逸之擦擦嘴角的血跡笑道:“總比嫁我這麼個不幹不淨的罪人要圓滿吧。又有哪一個戲本會拿戲子做主角?你自己有了個真龍天子吃著,就站著說話不腰疼。”
“你?!”青雀氣得想要推開他。
塗逸之見她動怒,趕忙改口,仍舊忝著臉靠到她身上:“好好,我說的不對。你是女俠客,正經人,求你救救命。”
程青雀無奈地扶著傷員:“我倒寧願他是個挑腳的。”
“挑腳的吃不飽飯,早晚要低頭哈腰,跟我一樣不體麵。”塗逸之坐到榻上,冷冷補刀。
“體麵?”
從江陵到同州,直至京城長安,她見識過太多因戰亂,因生計而出賣自己的血汗乃至身體的男女。
程青雀慘慘笑起來。
“在這個亂世,能不能保持體麵,會不會墮入泥沼,難道是一個庶民可以決定的嗎?出賣自己,總好過出賣別人。”
塗逸之偷眼望著她的側影。心上酸痛酸痛,六百年來,從沒有人能勾得他這樣難受。他想到乞巧夜,她在他懷裏悲傷癡迷的樣子,於酸痛之外更加了一份不甘,便悠悠為她的“文藝評論”做了續篇:
“你的《翻身記》掰扯得不錯。人渣的借口總是千奇百怪,也有不少手段高的,是拿著苦衷來搪塞。回頭你可以叫朋友添到戲文裏,那樣,情節一定會更加曲折。”
程青雀忖了忖,猛然發現他這話帶刺,卻又實在找不到話來反駁,隻好也刺他的短:“遭瘟的老狐狸,果然比我的嘴巴還毒,你積點口德吧。誰叫你是個不幹不淨的男倡,做不了戲文裏的主角。你既然是配角,就活該要被那個修羅紅蓮整死。”
塗逸之笑得很歡,眼前卻陣陣犯暈:“你說的不錯,我是快要死了……”
“塗逸之!你怎麼了?塗逸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