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28章 抬舉(1 / 1)

弘德殿。

凝玉守著定如不停給她搓著手心、胳膊。傅岩焦急看著窗外,情不自禁說道:“瀛台的人怎麼還不過來!”

溥俊笑道:“皇上一直看我不順眼,如果知道他的人在我這兒,想必不會很高興!”

凝玉不敢搭話,隻當沒聽見。她知道這位大阿哥說話做事沒有分寸,今日見著真主兒了,果然是不著調的厲害。

三人正各自心思地坐著,榻上的定如幽幽舒了口氣,艱難睜開了眼睛。

凝玉驚訝喚她:“定如,你醒了!”

定如點點頭,抬眼正看見傅岩。

傅岩緊皺眉頭,一臉疼惜:“定如,你……”他語氣顫抖,含著濃濃的哀傷不忍,他有千言萬語想說,可話到嘴邊,隻能是一句輕飄飄的:“你可感覺好些了?”

定如也是萬分驚訝,沒想到居然在這種情形遇見他。尤其聽他開口詢問,眼淚立時湧了出來,像是見到親人般,所有的辛酸委屈再也難以壓抑。

見她哭了,傅岩心裏更不好受。凝玉以為定如是驚嚇過度,連忙勸道:“你別怕,這是弘德殿。多虧文侍衛發現了你,大阿哥又正好路過,這才沒讓你凍死,保住了你的一條命!”

聽到“大阿哥”三個字,定如眸光一顫。溥俊揚著眉毛過來,嬉笑道:“小啞巴,咱們又見麵了,原來你叫定如!”

定如一臉惶恐,垂下眸子,趕緊掙紮著起身。

凝玉連忙扶她:“別動別動,你全身都是凍傷,現在還動不得呢!”

話音未落,一陣錐心刺骨的疼痛便從身體每一個角落紮了進來,那感覺就像是萬蟻噬骨,鑽心地厲害,尤其是兩條腿,冰冷僵硬,全是悶鈍的劇痛。定如每挪動一下,都忍不住抽搐,可依舊皺緊眉頭,狠咬嘴唇,即便額頭瞬間滾出冷汗,可腳下的動作堅定不變。

傅岩心疼地攔住她:“你要做什麼?”

定如動了動嘴唇,是“回去”的口型。

凝玉安慰道:“大阿哥已經派人去瀛台了,一會兒就會有人來接你!”

定如搖頭,固執地“說”道:“不能等!要回去!”

溥俊一改剛才吊兒郎當的樣子,冷眼看著她。

定如好容易挪下床,她顫顫微微靠著床邊站好,雙手疊放在胸腹前,衝著溥俊慢慢蹲下去,似要行禮請安以示感謝。

溥俊愣住,神情震驚中露出憤怒不悅,一雙眼睛冰刀雪挫一般看著她:“你當我這兒是想來就來想走就走的地方是嗎?!”他聲音陡然一高:“爺好不容易將你救活,你若出門死了怪誰?!”

定如低著頭不說話,表情卻更加堅持,這種固執,著實讓人下不來台。凝玉扶著她,輕聲勸道:“定如,一會兒人就來接你了,你再等會兒又能怎樣?”

定如依舊輕輕搖了搖頭。

一時間屋裏劍拔弩張、氣氛尷尬。傅岩上前一步,對著溥俊行禮道:“大阿哥,定如既然一心想回,不如我與凝玉送回去吧。”

溥俊哼了一聲:“不識抬舉!想滾就趕緊給我滾!”

凝玉扶著定如,傅岩跟在身後。三人沿著宮牆慢慢挪著,剛走到神武門,便看見寇公公帶著小祿子迎麵過來。定如站定,凝玉向寇公公行禮。寇公公看了凝玉、傅岩一眼,麵無表情說道:“多謝二位送定如回來,現下我們已經接上了,二位請自便吧”。

凝玉蹲身行禮,不敢再有過多表示,隻能低著頭匆匆離開。

傅岩依依不舍看著定如,終是忍不住說道:“還煩請公公帶定如回去後,立時燒一盆熱水,她凍了許久,得泡在熱水中直至將寒氣逼出來才能上藥”。

寇公公漫不經心點點頭,眼睛看著定如說道:“走吧,皇上讓我接你來啦!”

定如點點頭,又向傅岩行了個禮,這才跟在寇公公和小祿子身後向瀛台走去。

傅岩不放心,一直從背後看著。定如每挪一步都步履蹣跚、極為辛苦,可她身邊的寇公公、小祿子卻看不見似的,沒人扶她一下。傅岩心疼極了,恨不得衝上去,拉起她不管不顧地逃開這裏。可他知道,即便自己願意,定如也未必想走。她是個多情之人,注定要為很多事牽絆。

轉過彎,就要消失在長街時,定如突然回頭看了傅岩一眼,她瘦弱的背影輕薄如紙,可臉上的淺笑卻沉靜安和,仿佛受過的所有大苦大悲都一陣青煙消失了似的。

傅岩心中猛然一顫,心像被人狠狠攥住了一般,痛徹心肺,卻又欲哭無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