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下雙層的閱是樓,明黃琉璃瓦覆頂,綠色琉璃瓦剪邊兒,紅色月牆上繪著金龍璽彩,蜿蜿蜒蜒一直落到雙步錦格心上。殿內布置得富麗堂皇,靠南窗設有寶座床,床前還放置著蟠龍大桌。殿外,朱紅色的桌子一直排到廂廊之下。一會兒除夕禦宴就在這裏舉行。
閱是樓一旁是暢音閣大戲樓。此時鑼鼓家夥已經響起,醜角在台上賣力翻著跟頭。皇上率眾親貴到了殿前,皇上被迎入殿內,皇後已經等在桌邊了。
太後還未到,殿裏隻剩下皇上與皇後獨處,皇上自是不言語的,皇後也早就習慣這種沉默,亦不開口說話。
可即便不語,心裏還是膈應著。
皇後本是皇上的小表姐,還記得小時候,怯怯的小表姐剛進宮時,自己帶著她各宮各殿的轉悠,告訴她每一塊牌匾的意思,還有聲情並茂地說著宮中離奇荒唐的鬼故事。那時她隻是個溫和沉默的姐姐,雖然有些木訥傻氣,但對自己言聽計從,自己也一直把她當成姐姐尊重!人人都說皇後失寵是因為相貌醜陋,可在皇上眼裏,她的相貌非但不醜,反而很是親切。即便這麼多年過去了,皇上依舊打雷時,表姐自己嚇得直哆嗦,也要伸手捂著他的耳朵,那種溫暖經久不散。
皇上並不是厭惡她成為了自己的妻子,而是厭惡她身為妻子對自己的冷漠與蔑視!在每一次災難麵前,她總是低垂著麻木怯懦的眸子,冷眼旁觀著自己的悲痛、失意、苦悶和絕望。皇上還記得,珍兒賣官事發,太後震怒,對珍兒虢衣而杖,撲殺了景仁宮六十多太監。一時間後宮血雨腥風,皇上從亂夢中醒來,臉上全然是淚,而皇後非但沒有半句安慰,還冷笑道:“早知今日何必當初!”還有西狩之時,皇上得知珍兒落井,悲痛欲絕,又不敢哭泣,隻能深夜掩被痛哭,可皇後竟冷漠到推門而出,還冷冷拋下一句:“這也是你們家的德性”,便向太後告發!
從那一刻起,親厚的小表姐已然不在,他發誓永遠不會原諒皇後!
想到這兒,皇上情不自禁抬眸看了皇後一眼。皇後依舊垂著眸子,毫無表情地坐著,沒有一丁點兒想要與皇上說話的意思。許是她也在痛恨著自己吧。皇上心中歎了一聲,成婚十幾年,他倆亦彼此厭惡了十幾年。隻要自己不死,這種厭惡想必也要一直糾纏下去吧。
就在此時,大阿哥溥俊大步進來。他被封為宗嗣,地位非同一般,也可與太後、皇上同桌用膳。可他偏是個不知天高地厚的人,竟然穿了件明黃的袍子,外麵罩著件灰鼠披風。溥俊躬身行禮,大大咧咧笑道:“給皇上、皇後請安辭歲!”
皇上輕哼一聲:“起吧”。
溥俊左右看看,笑道:“太後還沒來,我正好去裝扮裝扮!”
皇後詫異:“裝扮什麼?”
溥俊笑道:“現在可不能說,一會兒太後來了就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