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中醫著作、治療方法和藥物學西傳及其影響
(一)《本草綱目》在歐洲的傳播
雍正禁教之後,耶穌會士外出傳教大受限製,雍正、乾隆對科學的興趣也遠遠不能和康熙相比,因而許多傳教士把精力轉移到研究中國古典經籍上,醫學著作也是其中的重點之一。在明清之際的傳教士中對中醫典籍進行研究的除上麵提到的卜彌格、巴多明之外,還有白晉、赫蒼璧、殷弘緒、吳君、韓國英等人。明代醫學家李時珍的《本草綱目》是本草學的集大成之作,1596年在南京問世,此書共52卷,敘述了本草學的曆史及藥學理論,並分16部,討論了各種類型的中藥。此書刊行後影響很大,曾多次再版,並傳入日本、朝鮮、越南等周邊國家。18世紀,也有歐洲人對《本草綱目》進行了翻譯介紹。來華的法國耶穌會士劉應、白晉、赫蒼璧、巴多明、韓國英等人,都經常使用此書。耶穌會士大概在17世紀末、18世紀初就已開始翻譯《本草綱目》。1735年,杜赫德在《中華帝國通誌》中介紹了中醫,其中包括赫蒼璧翻譯的晉代王叔和《脈經》的譯文和《本草綱目》的部分內容。巴黎國立圖書館保存有一部中醫著作譯稿,共分兩部分,一為脈學,一為本草,是《本草綱目》的節譯,其中介紹了序及每卷之內容,還提到了人參、海馬等中藥。範德孟德(J. F. Vandermonde)在《本草綱目》西傳中起了重要作用,他1720—1732年在澳門行醫,對礦物藥品頗感興趣,曾收集了《本草綱目》中的80種藥物樣品,回巴黎後送給法國植物學家朱西厄。他還翻譯了《本草綱目》,原稿藏巴黎自然史博物館圖書館。原稿節譯自《本草綱目》卷五水部、卷七土部、卷八金石部、卷九至十一石部的大量礦物藥,以及草部的許多中藥,均附有中文名。雷慕沙對範德蒙德的譯本進行了深入的研究和介紹,對在歐洲的傳播有很大貢獻。1813年,法國人勒帕日根據巴多明和吳多祿寄回的通訊稿,整理研究後寫成《關於中國之曆史研究》,對《本草綱目》進行了重點的介紹。英國人裏夫斯(John Reeves)於1826年發表《中國人所用某些本草藥物之解說》一文,德國人格爾鬆(Gerson)及尤裏烏斯(Julius)在1829年發表中國醫史一文,法國植物學家於安(Melchior Yuan)1847年在巴黎發表一本45頁的小冊子,名為《關於中國藥物學的信劄》,均與《本草》有關或取材於《本草》。在北京俄國布道團醫生醫學博士塔林諾夫對中藥也有所研究,長期致力於研究中國醫史,在華收集植物標本在寄往俄國,1853年發表名為《中國醫學》的長文,詳細介紹了《本草綱目》。
由於本草所載的一些有效的中藥從17世紀後陸續介紹到歐洲,為歐洲的科學家打開了新的眼界。歐洲的醫生從中國的醫藥寶庫中發現有許多珍品資料可以利用和借鑒。除對中國的藥物學著作進行研究外,他們還利用中藥實物標本進行化學分析,找出有效成分,再做藥理學實驗,或對植物進行分類研究,進行藥物栽培。例如加裏克從人參中提出有效成分人參素,其成果發表在玻璃《化學及藥物學年鑒》上。1899年默爾克將當歸製成浸膏,向德國醫藥界推薦作為婦科藥物。這是對《本草綱目》更為深入的研究,豐富了西醫的藥物種類。
(二)脈學知識的傳播:弗洛耶的《醫生之脈鍾》
前已述及,卜彌格、巴多明等人在其著作或是信劄中對中醫的脈學進行了介紹。這些脈學知識在歐洲隨後得到傳播和運用。英國醫生弗洛耶爵士對中醫脈學的研究便是一個典型例證。弗洛耶(J. Floyer,1649—1734年)曾在牛津大學求學,當時的牛津大學通過各種渠道的捐贈,包括大主教勞德(W. Laud)的贈書,擁有相當數量的中文藏書。1687年,牛津大學圖書館海德教授,特意把當時在英國的南京人沈福宗請到牛津,幫助弗洛耶整理中文書籍。由克勒耶整理出版的卜彌格的著作《中醫示例》中介紹中國古代脈學的部分後來成為弗洛耶研究的基礎。1707—1710年,他在倫敦出版了二卷本的《醫生之脈鍾》。弗洛耶著作的意義在於介紹了一種檢查脈搏的新方法,他觀察了行為和脈搏跳動有規律的關係。他認為整個人體的健康和條件之間存在身體上的關係,這種關係可通過一分鍾內脈搏的跳動數觀察到。為了測量脈搏跳動的數目,他發明了一個玻璃鍾。他還認為對醫學檢查最重要的貢獻是測量脈搏跳動的周期。
弗洛耶有關脈搏的知識和理論基於古代知識和長期經驗,他選擇蓋侖和黃帝的著作作為比較的基礎。蓋倫是西方第一位用脈搏來辨別疾病的醫生,而黃帝及《黃帝內經》則是中醫理論和哲學的根本大綱,弗洛耶試圖把希臘醫學和中醫放在一起,進行比較。此外,他根據自己的經驗,修正了蓋倫書中的一些錯誤。弗洛耶的著作主要談到脈及其解剖學、疾病的診斷方法和預後,以及根據脈搏的情況對體弱的治療,這些內容是結合蓋倫醫學、自己的經驗和中醫的基礎形成的。很明顯,弗洛耶受到了中醫哲理的影響,他把脈搏和人體作為一個不可分割的有機體,即通過人體的小宇宙來體現脈,脈是小宇宙和諧或不平衡的指示器。在其著作的序言中,弗洛耶解釋了關於中國脈學價值的觀點:“雖然希臘人和中國人都不知道脈的器官的構造,也不知道其真正作用和用途,也不知道體液的循環、脈的原因;不過,希臘人發現了各種疾病、體液和感情有不同的脈;中國人則把他們的醫學理論建立於脈和它的差別的基礎上……和希臘人相比,我將更喜歡中國的做法,中國人的做法更為明顯、確定和簡短,我還相信,在此基礎上,我們可以建立所有醫學的做法。”從此序看出他對中醫給予了很高評價,並為自己測量脈的方法找到了間接的佐證。在“關於中國的切脈藝術”的導言部分,他引用了自己熟悉的資料,包括基歇爾、曾德昭、李明、閔明我(D. F. Navarrete,約1618—1689年)等人的著作;此外,他還參考了1655年荷蘭來華使團的報告。
弗洛耶對中國脈學非常推崇,他說:“我將首先證明中國人確實在脈學上具有偉大的知識,在把脈藝術的基礎上,他們建構了行醫的做法。……通過下麵的敘述,我將證明中國人已經發現真正的把脈藝術。”他還認為中醫的成就是不能由現代學術進步超越的,並介入了著名的對古代和現代學術的爭論。他堅持捍衛中國傳統的醫學思想,在中醫脈學的西傳中起了重要的作用。
(三)針灸的傳播
公元18世紀以前現知歐洲最早關於針術的材料,為荷蘭東印度公司駐巴達維亞總外科醫師邦特(Bondt)在東印度自然史和醫藥的書中(1568年)的記述。他親見當地醫生采用針術治病情況,稱讚其“簡直超越了奇跡”。至於最早記述灸法的材料則為荷蘭東印度公司的荷蘭職員布紹夫(Baschof)用荷蘭文寫成的《痛風論集》。此書完成於1676年,專門介紹了以艾灸治療所患14年腳部痛風的療效,後被譯成英文。同年,吉爾弗西斯用德文在馬爾堡出版《灸術》。公元1683年,哥荷馬在漢堡出版了《中國灸術治療痛風》。公元1677年,一位名叫坦蒲爾的外交家在參加國際會議時,患痛風症發作,被灸法治好,故後來撰文熱情對灸法予以介紹。歐洲人多患痛風,故灸術治療痛風成為中國針灸術西傳的契機。針術開始尚不多用,但也同時有了介紹。法國17世紀一位天主教士迪·艾爾貝(Du Helbe)已將針灸術全麵作了介紹。法國戴謨比所著《中國針灸醫學研究》中即曾指出:“天主教上,在17世紀曾將大好的中國針灸醫學作了介紹,並繪有各穴道圖表。”
在17世紀的歐洲,記述針灸療法最詳的當推荷蘭東印度公司醫生瑞尼(Rhijne),他於公元1673年在日本長崎期間,用荷蘭文、拉丁文,從日本轉譯針灸材料,書名《論針刺術》的專著,於1683年出版,成為西方第一部詳細論述針灸的專著,引起較多反響。瑞尼的這本書共50頁,附插圖5幅,分為三部分。第一部分包括緒論,針灸穴位圖及釋文;第二部分對歐洲外科和東方的針灸術做了比較研究,並附有針的圖形和用法;第三部分為跋語和附錄。書中對針灸療法給予了肯定的評價,並把中醫關於風的概念與希波克拉底的理論加以印證,還提到希臘的四體液說與中醫的陰陽平衡論的一致性。書中還提到了針灸銅人,列舉了針灸治療有效的疾病,包括頭疼、眩暈、神經性痙攣、癲癇、風濕、抑鬱等,並認為針灸對腸絞痛和由“風”所致的其他腸道疾病都有效。瑞尼在跋語中提出了西方應對針灸進行研究的建議。瑞尼的書產生了一定的影響,得到了一些西方醫生的注意,之後的荷蘭人布蘭卡特(Blankart. S)在所著的《痛風論》中便引用了瑞尼的材料。類似從日本學習針灸再向西方介紹的情形也出現在德國醫生身上,他1690年至長崎,即隨日本醫生學習針灸,1692年回到歐洲,著《海外珍聞錄》(1712年出版),其中對日本經曆、皇宮內情況、中國針灸術等作了描述,特別介紹到“艾,被認為是最好的灸術材料”。
公元18世紀初到1840年前,隨著西方與中國的交往增加,西方對於中醫藥,尤其是針灸引起了更多的注意。據不完全統計,在此期間出版介紹中醫藥的書籍約60餘種,其中針灸約占47種,出版國別有法、德、英、美、俄、意、荷、捷克等,而以法國為最多。針灸術則得到更多的應用,前述凱姆弗寫有《海外珍聞錄》,記述了針灸治療瀉下、不育症、牙痛和灸法催生、避孕等。法國已把灸法應用於內、外、骨、皮膚、眼、腦、神經等疾患。例如,考瑟涅特(1808年)、克裏汀(1809年)、莫裏爾(1813年)、瓦倫丁(1815年)、皮奧列特(1817年)、奧特奎爾(1821年)等,先後撰文介紹灸法在臨床上的療效。它如瑞典、蘇格蘭、等也都出版過論述灸法的書籍。在法國,針刺法得到名醫柏遼茲(Berlioz L.)的提倡,於公元1810年用針刺治療一例神經性發熱的婦女,並於次年報告治療的經驗。他雖然受到一些人的懷疑,但仍堅持應用針刺治病,擴大了治療病種,提出將針刺與電流相結合的建議。他著有《論慢性病、放血術及針刺療法》一書(1816年),努力使針刺逐漸成為一些著名醫院的一種常規療法。在公元1825年內,多種針刺論著得以出版,對針灸的傳播起了較大的作用。其中有伯累坦的《論針刺術》,除了介紹了針灸的理論、療效和曆史外,還記述了法國聖路易醫院采用針灸治療疾病的臨床經驗。另外,還有拉克羅斯的《巴黎市立大醫院針刺治療病曆集》、莫蘭特的針灸臨床經驗和撒蘭底爾用電針治愈呼吸係統疾病的報告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