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退兵了!”
“退兵了!鬼方退兵了!”
城牆上看過去,遠方鬼方駐兵的地方揚起濃濃的塵土,卻沒有來時那般瘋狂,連揚起的塵土都看得出來,鬼方退兵多麼心不甘情不願。
緊閉了許久的大門終於打開了,街道上也多了小孩玩耍,老人像往常一般在屋前聚在一起說說閑話。臉上驚恐之色早已被歡喜代替。
一派祥和,很是寧靜。
明明是喧鬧的一座城池,卻生生看出幾分寧靜。他們活得如此安寧,是他們爭來的。
援軍跟劉疏狂兩日前到了這裏,而這裏的一行人正準備班師回朝。城中的大道早就給幾人讓了出來,圍觀群眾被兵士擋在兩旁,於是幾人在被清理出來的大道上瀟瀟灑灑走著,呼哧岩依舊被綁成一個粽子拖在後頭,兩旁的民眾指著他哈哈大笑。偶有激憤者,拿了碎石子扔他,呼哧岩一個大腦袋瞬時變得鮮血直流。
邢仲業自然知曉他們是在泄憤,是在宣泄之前的恐懼,可這樣的事情既然是有趙源這個人看在眼裏,必然也是要阻止一下的:“鄉親們,他要被押解進京,免不了一死,各位留一手,莫要讓他到不了京城,判不了罪。”
邢仲業在玉門關的威嚴樹立了十年,邢家軍在玉門關的威嚴樹立了幾十年,所以如今邢仲業幾乎開口的一瞬大夥兒心裏再不舒爽也停了下來。卻聽邢仲業說這家夥是要判罪昭告天下的,心裏頭的不舒爽又沒了。這會兒打死了是解氣,可是整個大肅又有幾個人知道這個人該死?又有幾個人知道這個人的名字?今後遇見沒經曆過這事兒的人,也談論不起來這個人啊。
於是收了手還在後頭給邢仲業說:“將軍一定要讓他遺臭萬年!給死去的將士報仇!”
遺臭萬年邢仲業做不到,可是給死去的將士報仇,他還是能做的。呼哧岩想活?他看了一眼趙源,隻見他偶爾掃過呼哧岩的目光帶了絲深思熟慮。於是邢仲業了然,這呼哧岩大約是活不過去了。
突然闖進來一個小孩兒,衝著秦青而去,抱著他的腿腳仰頭,一雙黑亮的眼睛望著他:“你就是那個將鬼方兵擋在城外的神仙哥哥對不對?”
李煥溪噗嗤一笑,蹲下來摸了摸小男孩的頭,滿臉溫柔:“你看他長得像神仙嗎?”
小男孩一本正經:“長得是醜了些,可是既然是神仙,就沒有什麼關係了。”
陳琳一把將小男孩抓起,怒視:“你說誰長得醜?”
秦青將他的手拍開,小男孩自然就到了他的懷裏,陳琳默然退開。他將小男孩放下來,對他道:“我不是什麼神仙,這是人可以做的,你若是多看些書,也能這樣。”
小男孩一雙眼眸閃閃發亮:“是嗎?我跟我娘說要去上書堂!”
看著小男孩愉快地離開,秦青皺起了眉頭:“這裏有書堂麼?”
邢仲業笑了笑:“先前是沒有,可是前兩年來了一個教書先生。”
“私塾的錢,讓軍隊出吧。”趙源開口,邢仲業自然是滿臉笑意點頭。軍費不可亂用,他們想資助,卻也困於自身不多的俸祿,實在是幫不了多少。趙源一聲令下,自然是解決了許多問題。
看著這裏的居民夾道歡送,走在大道上的一行人很是欣慰,賀蘭諄微微笑了,歎了口氣:“若是守不住這座城,這些人,也不會這麼笑了。”
隻是高興沒多久,趙源便提醒他們:“他們隻是暫退,如今沒有主帥,赫連牧建沒有單於授令管不起這麼多人,可下一個主帥……”又瞥了一眼呼哧岩,“一定沒有他這麼草包。”
邢仲業憂心忡忡點了點頭,拉著柳茹兒的手,也稍稍緊了緊,暗自嘟囔:“下一個會是誰?”
“這裏有人最是清楚。”趙源笑了一聲,看著陳琳。
陳琳原本不願回答,可是秦青也看著他,他不得不道:“大閼氏為了讓呼哧岩立功陷害萬俟石勒,萬俟被削官待命在家,如今呼哧岩大打敗仗,大單於一定很惱怒。鬼方好戰將領不少,可萬俟石勒定然是第一個。如今聽聞你們將主帥抓走,他也會在此時不再追究呼哧岩設計他的事情,第一個站出來自薦。”
邢仲業頓住了腳步,環視一圈這裏的民眾,道:“我……”話還沒說完,劉疏狂一巴掌將他剩下的話給拍沒了,笑聲爽朗:“兄弟,你覺著我看不住?”
“自然不是……隻是萬俟……”
“是個虎將啊,可是虎將怎麼了?我劉疏狂在這裏你就安心回京解決遲青那個老小子。”即便趙源在場,劉疏狂也沒有半點來掩飾他對遲青的不滿,自顧說自己的,“你不知道,這幾年,他真是越發猖狂了。”
“哦?如何猖狂?”趙源清清淡淡道。
於是劉疏狂正經了臉色:“他已經開始賣官鬻爵。”
趙源笑了一聲,滿臉肅穆:“劉疏狂,沒有證據,是不可以亂說話的。”
“可這是事實!所有人都知道!可你為什麼不信!”劉疏狂說來其實很厭惡這個皇帝,在他看來,若不是這個皇帝,大肅朝壓根不會出現遲青這麼一個權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