廢宅人氣漸漸興旺,很快被城裏大潑皮過街鼠看上,棍棒、拳頭一路招呼過去,甚至還動了刀子,才將它霸下獨占。餘家得知後哪肯甘心,便向衙門相熟的班頭遞話,給了五兩鬆紋銀的茶錢。此人粗看是個和稀泥的老好人,卻是黑白兩道通吃的笑麵虎,稍事過問,過街鼠便乖乖地獻上孝敬,加了一倍不止的銀子。班頭笑納入手,左右尋思,便找了交好的書吏,耗費少許潤筆錢,寫了一張為期五年的租約,每年租金五兩。餘家二房收下二十五兩銀錢,乖乖低頭,也不敢隨意聲張。
這等大戶人家的住宅,通常鄰水而建,前門通巷,後門臨水,每家都有自用的小碼頭,洗濯、汲水澆灌、停靠舟楫烏篷,要不是荒廢無人理會,也不至於平白落到這群混混手裏。
那些孤兒一個沒跑,全落到過街鼠潘見河手裏,聽話的還能混口飯吃,半饑半飽且活著,桀騖不馴的便打斷手腳,待磨去野性馴服收用。有幾個重傷後骨頭沒長好,全落了殘疾的毛病,被這大潑皮打發去城東要飯,每天都要繳清搜身,不然不給飯吃。
城東碼頭那一帶,舟楫如流,白帆如雲,行商的貨船多不勝數,車水馬龍,極為興盛熱鬧,可謂泥沙俱下,魚龍混雜。過街鼠也算是武林上有名號的人物,熱衷結交江湖朋友,仗義疏財,出手極為闊綽。他背後有大戶撐腰,又勾連衙門的捕頭,盡管碼頭那兒亂,隻有他耍的開,吃得住,雖是人人喊打,卻無人敢動他。
大潑皮潘見河親自訓練那群孤兒,喚為黃雀,看風、鐵算、插手、幫轎,前後十來天,就扔到大街小巷練手藝,卻是嚴令隻許向外人下手。入夜時分,雀兒回巢,才能返回餘家廢宅,繳清一天所獲上桌吃飯,若敢私藏就打個半死。這群孤兒多多少少都被打過,吃了痛,便知道規矩,久而久之,便成了定例,日後新人加入,言傳身教,漸漸深入人心。
光陰如梭,烏飛兔走,轉眼就是兩年。
夏季入伏,某日,暴雨臨城,山洪暴發,城外浮杯岩有赤氣衝天,狀如雞冠,經日才散。鄉野之間,好事者眾說紛紜,甚至有人以身涉險,傳言泥石水流衝開一座前朝的貴人隱墓,泄漏出陪葬的珠寶光華雲雲。
傳聞引來眾多江湖豪傑,武林俠客,其中不乏凶名赫赫的江洋大盜,升棺發財的掘塚蟊賊,一時間,山雨欲來風滿樓,攪動本已渾濁不堪的澤隨城。衙門幾個領班的捕頭看著實在不像話,怕衝撞縣府諸位大人,便親自出麵彈壓,更有經年的老快手,樂滋滋地拿出一疊海捕文書,準備按圖鎖人領賞。
大茂朝曆經二百三十七年,已近帝國黃昏,旱澇災害頻發,時有流民逃難,流落山野嘯聚,卻因政令通達,延承著赫然積威。恁你武勇過人的豪傑俠客都得蹲著,凶名遠播的盜賊歹人都得臥著,時機未至,不得伸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