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果山的桃子真真是好,蓼藍親自拿洗了剝去皮切小塊,用盤子裝著冰鎮好送上來,哪吒隻吃了一口便叫人端去幼綿那一邊,幼綿自顧自吃了一半,突然伸出手撓自己的胳膊,撓了半天,又開始撓肚皮。
哪吒本在看書沒有理他,卻突然聽見哭腔,抬頭一看,見幼綿已經滾到地上去了,兩隻手在身上撓個不停。
他趕緊過去把人抱起來,讓他坐在自己上,按住他一隻手:“怎麼了?”
幼綿一麵用空著的一隻手艱難地解開自己身上的衣裳,一麵哭道:“我身上癢。”
哪吒忙叫蓼藍過來抱他去床上,給幼綿脫衣裳,片刻後幼綿不著片縷,但見光裸細白的上身上出了紅疹,蓼藍輕輕地摸了一下,幼綿尖叫一聲,抱著衣裳滾到床角去了。
蓼藍道:“這大概是對桃子過敏了。”
幼綿含著淚反駁:“我以前在天上吃桃子都好好的。”
哪吒坐在床沿,伸手把他拉過去:“地上的凡種跟天上的仙桃逸品怎麼能比?是我不該讓你吃桃子。”
說完讓人去拿清涼解毒的藥膏來,替幼綿擦了,又叫人抱他去別的床上睡。
幼綿擦了藥大概好些,蓼藍抱著他去別的屋內,剛把他放到床上就聽見幼綿哭道:“三太子看見我病,就嫌棄我了。”
蓼藍安慰他:“小公子知道三太子生性喜潔,不要胡鬧,等你好了,三太子對你還是跟從前一樣的。”
幼綿聽見,哭了一陣抱著枕頭睡過去了。
第二天醒過來三太子卻不在,一問又是出去捉妖平亂了,蓼藍給他擦完藥,又叫人端湯藥給他喝,幼綿一看到那黑糊糊的一碗,卷著被子縮在床底下不出來。
蓼藍又好氣又好笑,故意板起臉說:“三太子說了,不喝藥就攆你出去。”
幼綿在床底下哭了起來,一碗藥從滾燙哭成溫的,才住了口,慢悠悠地從床底爬了起來,把藥喝了。
隔了一會蓼藍才喂他茶來漱口,哄了他一陣,又喂了他一顆糖。
“三太子什麼時候回來?”
“過幾日就回來了。”
幼綿點頭,勉強乖巧了三兩天後,身上的疹子大部分疹子都退了,剩下一些顏色還深的轉成了絳粉色,偶爾有些細微地發癢。
今天他喝了藥,噙了一顆糖就去了寒泉,冰冷的水泡著皮膚十分舒適,身上也不覺發癢,漸漸便困意上頭,幼綿趴在池邊闔眼睡了。
不知道過了多久忽然聽到轟隆一聲,像是什麼東西被炸開,幼綿嚇了一跳,張開眼來茫然四顧,隻聽一片哭泣慌亂之聲,剛想喊三太子馬上又想起他人不在此處,於是便改喚蓼藍。
喊了兩三聲都沒有人來,幼綿越發慌了,抓著衣服從水裏爬起來,麵前的屏風被人撞翻,原來竟是蓼藍,前麵還站著一個中年大漢,一身的兵甲裝束,臉色十分難看。
蓼藍把幼綿護在身後,肩膀上全是血水,幼綿來不及穿衣,隻敢抱著衣裳往旁邊退,小心翼翼地不掉進水裏。
那大漢看見他的模樣,又見身上頸上紅痕,隻覺觸目驚心,血氣翻湧,拔劍對準幼綿怒道:“好個哪吒、好個三太子!枉自是成了仙的人,受人間的香火,不為黎民百姓,竟是躲在這翠屏山養山精野怪,行此淫事——”
幼綿躲在蓼藍身後卻是聽不懂他的話,嚇得大哭拚命躲閃,一邊哭一邊問:“你是誰?”這人莫名其妙,根本不相識,卻像有深仇大恨,提劍便要殺人。
那大漢冷笑:“你這鄉野小怪,必然不認得我陳塘關李靖!”
蓼藍氣得發抖,道:“大人您何必苦苦相逼?當年陳塘,大人嘴上說的也是黎民百姓,逼死我們三太子,竟是全然不顧父子天性;後來又趁他不在行宮,幾次尋釁,今日更是如此汙言誹謗,大人莫非當真心硬如鐵——”
一席話說得李靖臉上青一陣白一陣,惱怒不已,提劍就朝二人刺了過去,蓼藍推了幼綿一把:“快逃!”
幼綿聽見李靖的名字,早已認得他是三太子之父,他聽過乾元山還有三太子府裏的人背後議論的話語,知道他正是從前逼三太子橫劍刎頸之人,不由得從畏懼中生出恨意來。
此刻又聽見蓼藍叫他快逃,隔著他恨恨望了李靖一眼,轉身便往外逃,他雖然根基薄弱,神行千裏之術卻懂皮毛,轉瞬便如魚一般溜出門去,也不辨方向,逃之夭夭。
李靖的一劍沒傷著幼綿,卻是刺中了蓼藍一臂,蓼藍捂著傷口倒下去,李靖追出門去,正要施展能為捉回幼綿,一道金光乍現,登時仙氣大作。
哪吒一手提著紫焰尖槍,槍一挑正對李靖喉頭。
李靖雙目血紅,大怒道:“逆子!”
哪吒看在眼裏,眉間殺相藏之不住,胸中熱血與恨意如火沸騰,燒入四肢百骸去,也燒入心肺,無處不疼。